洞外的月光漫进来时,安燠正用指甲轻轻抠开昆仑雪蚕纸的箱锁。
那锁是她穿书第三个月签到得的「雪魄锁」,说是沾了仙泪的蚕丝能护纸千年不腐——当时系统提示音还带着懒洋洋的电子音:「宿主躺平在青丘老槐树杈上睡足七日,奖励特殊道具。」她摸着锁上细若游丝的银纹,忽然想起那日自己被松鼠砸醒时,头发里还粘着松针的狼狈样。
「要我帮忙么?」程砚蹲在她身侧,钉耙靠在墙角,金属齿尖沾着点新泥——看来他刚从后山回来,连鞋帮的草屑都没抖干净。
熊妖化形后虽没了毛茸茸的爪子,指腹却还留着肉垫似的软,此刻正搭在她手背,像块会发热的玉。
安燠没说话,只把箱盖掀开条缝。
雪蚕纸特有的冷香混着松烟墨的苦,「呼」地涌出来。
她盯着那叠泛着银光的纸,喉结动了动——这是她在「躺赢签到」里最宝贝的东西,比那什么定身桃、金刚皮金贵多了。
毕竟当初为了触发「连续躺平三十日」的隐藏任务,她可是硬逼着自己在石床上数了三千六百次呼吸,连系统都吐槽:「宿主这哪是摆烂,是和床板较上劲了。」
「写什么?」程砚凑近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顶。
他身上带着山风的凉,混着点若有若无的蜜蜡味——定是今早帮蜂妖修蜂房时蹭上的。
安燠抽了张纸摊在案上,显隐墨汁在砚台里泛着幽蓝。
笔锋悬在半空顿了顿,忽然笑出声:「给我自己写悼词。」
程砚的耳朵「刷」地竖起来:「啥?」
「《祭『玉面夫人』文》。」她笔尖重重落下,「玉面夫人」四个字力透纸背,「活着的人写自己的悼文,够妙吧?」
程砚伸手摸她额头:「没发烧啊?」
安燠拍开他的手,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我要让全天下知道,玉面夫人不是该被剜心的妖女,是替天查案反被灭口的证人。」她顿了顿,墨汁在「灭口」二字上洇开个小团,「三百年前我窥见佛骨虫卵,被金符封魂,残念游荡至今——这些得写进去。」
「那这三处破绽?」程砚指着她特意圈出的三行字,「雷音劫火、南天门外桃林、《幽冥通鉴》残句……你说这是破绽?」
「笨熊。」安燠用笔杆敲他手背,「天庭最会装聋作哑。我写得滴水不漏,他们能当没看见;可我故意留破绽,他们反倒得跳出来辟谣——只要开口,就等于承认这事有蹊跷。」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冲他眨了眨:「就像你上次偷喝我的桂花酿,非说‘是蜜蜂自己飞进酒坛’,我要是顺着你说‘哦’,你能得寸进尺;可我偏说‘坛口封着红布呢’,你不就急着翻出红布证明自己了?」
程砚耳尖泛红,伸手去抢她的笔:「那是你酿的酒太香!」
两人闹作一团时,案上的纸页被风掀起一角。
月光漫过「镇经灯芯」四个字,像给这行字镀了层霜。
第二日卯时,后山向阳坡的土还带着夜露的凉。
程砚扛着钉耙在坡顶转了三圈,终于在老松树下停住:「这儿好,早上能晒着太阳,下午有松风遮荫——狐子最爱这个。」他蹲下身,用钉齿在地上划了个方:「就这儿埋空棺。」
「碑上刻‘青丘孤魄之冢’。」安燠蹲在他旁边,用枯枝在土里画字,「别刻真名,太扎眼。」
程砚摸出腰间的刻刀,刀锋抵着青石板:「成。」他刻得极慢,每一笔都要对着阳光照照,生怕歪了。
末了又用袖口蹭去石粉,嘀咕:「这要是被托塔李天王知道了……」
「知道什么?」安燠歪头看他,狐狸耳朵在晨雾里忽闪,「知道我们给冤魂立碑?还是知道他们当年杀错了人?」她伸手戳他肩膀,「再说了,你不是说‘现在我的命归规矩管’么?规矩要查,咱们就帮规矩添把火。」
程砚被她说得耳尖发烫,低头用刻刀敲了敲碑脚:「那石像……」
「用你的烬隐袍灰烬混泥。」安燠从袖中摸出个瓷瓶,「无面像最好,省得被认出来。」她指了指石案上的三碗酒:「桂花酿要你亲手酿的,野山杏得是后山第三棵树的——那棵树我去年摸过,果子最甜。」
程砚去搬酒坛时,她踮脚往石像头顶插了束野山杏。
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滴在泥像肩头,晕开个浅淡的印子,倒像在掉眼泪。
辰时三刻,小妖们陆陆续续往坡上涌。
黄皮子捧着半块缺角的铜镜,说「夫人教我梳过狐尾妆」;小狼妖攥着块烤糊的肉干,抽抽搭搭:「夫人上次说这肉干‘焦得有个性’,我攒了半年才又烤出块焦的」;连总偷她胭脂的兔妖都红着眼眶,举着支断了齿的木梳:「夫人说‘妖也该爱美’,这是我用她给的桃木削的……」
安燠缩在松树林里,看程砚蹲在石像后捣鼓留声桃。
他笨拙地把桃核塞进花蕊,蜂蜡在掌心融成半透明的块,沾得指缝都是黄澄澄的。
有只蜜蜂好奇地停在他鼻尖,他动都不敢动,活像尊泥塑的熊菩萨。
「夫人,这桃能录多久?」他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飞了蜜蜂。
「一柱香。」安燠憋着笑,「晚上你把桃核埋进烛芯,点燃后青烟会带出声儿——记得用你酿的蜜蜡,甜丝丝的,百姓听着亲切。」
程砚终于把蜜蜂哄走,抹了把脸:「那‘梦见白衣女子托梦’的传言……」
「我让乌鸦去邻县传的。」安燠摸出粒瓜子嗑开,「老鸦嘴最碎,比话本先生说得还热闹。」她望着坡下渐渐围拢的百姓,眼底泛着光,「等夜里哭声烛点起来,十里外都能听见呜咽声——到时候他们该琢磨了:这冤魂,到底冤在哪儿?」
月上柳梢时,后山的哭声烛次第亮起。
青烟裹着细碎的呜咽飘向夜空,像根根看不见的线,缠上了每家每户的窗棂。
安燠坐在坟头的老松树上,晃着腿看程砚往烛台里添蜡。
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钉耙靠在碑边,倒像在给空坟守夜。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惊得她差点从树杈上摔下去。
程砚抬头看她,她忙捂住嘴,指尖却止不住地抖。
【场景:为活人举丧的悖论之地|触发隐藏成就‘死而复名’|奖励:可在任意官方文书上留下不可抹除的签名痕迹(限一次)】
「程大笨熊!」她从树上扑下来,狐狸尾巴卷住他脖子,「系统奖励!我能在凌霄阁的重案卷上签名了!」
程砚被勒得直咳嗽,却还是笑着把她往上托了托:「那明儿……」
「明儿我就把名字签在‘待审重案卷’首页。」安燠眼睛亮得像星子,「到时候他们要是敢压着不查,全天下都知道——凌霄阁的案宗,压不住一个妖女的冤。」
夜风卷着哭声烛的烟飘过来,裹着点山杏的甜。
程砚摸出块温热的杏饼塞进她手里,那是他白天偷偷烤的,边缘还沾着炉灰。
安燠咬了口,甜得眯起眼,却见他望着北方的云层发怔——南天门方向的云正缓缓聚拢,像头被惊醒的巨兽,正抖落身上的星子。
「怎么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程砚摇了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就是突然想起,山神庙里那本《山祀旧典》……」他顿了顿,弯腰捡起块被烛火烧剩的蜂蜡,「好像夹着张旧纸,写着什么‘活魂立冢,天规可证’。」
安燠没听清他后半句。
她望着墓前摇曳的烛火,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鸣冤幡——那幡面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倒像在替谁喊冤。
程砚蹲下身,假装整理祭品。
他的手在石案下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抽出来时带起股霉味——是本封皮脱落的旧书,《山祀旧典》四个字被虫蛀得只剩半拉。
他翻到某一页,灰尘「扑簌簌」落下来,模糊的字迹里,「活魂祭冢,可引天鉴」八个字突然清晰起来。
夜风掠过松林,吹得书页哗哗作响。
程砚望着那行字,嘴角慢慢翘起来。
他把书重新塞回石案下,抬头时正撞见安燠探过来的脑袋。
「看什么呢?」她歪着脑袋问。
「没什么。」程砚揉乱她的头发,「就是觉得,咱们的计划……」他望着远处渐浓的云层,笑出了声,「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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