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晨光爬上茶馆檐角时,程砚已经在命核池边蹲了整整一夜。
他的粗布外袍沾着露水,蜜酒坛滚在脚边——这坛他藏了三年的百花蜜酒,从昨夜到现在竟没喝上一口。
熊妖的掌心始终按在池边岩石上,地脉之力顺着指缝渗进泥土,将千里外的动静一丝不漏地传到他耳中。
\"各位仙邻!
夫人的签到碑今儿没亮!\"老黄鼠狼的尖嗓子像根细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程砚耳尖猛地一抖,抬头望向堂中那方石碑——往日流转的金光确实没了,只余一片冷白,像块被泼了冰水的玉。
他想起安燠钻进命核池前的笑,她说要做个\"大胆的试验\",可此刻池底翻涌的青光比往日更灼人,烧得他后颈发疼。
\"完了完了!\"老黄鼠狼的尾巴在屋顶炸成毛球,\"上回夫人停签半日,东山的愿力芽就蔫了半寸!\"话音未落,小兔妖的哭声跟着飘来:\"我、我昨晚睡醒,觉醒花的光点...只剩萤火虫大了!\"她抱着那株半人高的粉花蹲在墙根,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卷,像团被揉皱的云。
程砚攥紧九齿钉耙站起身,钉齿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
他大步走到村口老槐树下,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落叶簌簌往下掉:\"都给我听好了!\"熊妖的吼声震得老黄鼠狼从屋顶摔下来,\"夫人没走!
她在池底闭死关呢!\"他弯腰按住地面,不周山印的纹路从掌心漫开,金光顺着地脉涌向四方,\"她要试的是——没了她的账本,你们能不能自己把天扛起来!\"
老黄鼠狼揉着屁股爬起来:\"可...可咱们习惯了夫人给愿力芽输灵气啊!\"他揪着自己炸毛的尾巴,\"就像小崽子离了奶娘,哪能不慌?\"小兔妖抽抽搭搭抹眼泪:\"我...我连怎么给花续光都记不清了...\"
程砚突然伸手扯下老黄鼠狼一撮尾巴毛(老黄鼠狼嗷地蹦起来),塞进嘴里嚼了嚼:\"苦的,说明你心慌。\"他又蹲到小兔妖跟前,粗粝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你昨儿给觉醒花唱的安眠曲呢?
接着唱啊。\"小兔妖抽了抽鼻子,吸足气哼起来——那是安燠教她的《星子落》,调子软得像。
奇迹似的,打卷的花瓣颤了颤,顶端的光点竟亮了些。
\"我去东山!\"卖糖葫芦的小狐狸举着竹棍从人堆里挤出来,竹棍尖还粘着半块糖渣,\"夫人说过,甜的能招福气!
我用糖渣引愿力芽!\"她跑得太快,发辫上的红绳都散了,糖渣在阳光下晃出金点,像一串会跑的星星。
程砚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熊耳朵在头顶抖了抖。
他摸出怀里的蜜酒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空了。
转身时,命核池的青光突然晃了晃,像有人在里面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他蹲回池边,伸手摸了摸水面——凉的,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暖,像安燠的手。
\"燠儿,\"他对着池底轻声说,\"你瞧,老黄的尾巴不炸了,小兔的花在缓,小狐狸都跑去东山了。\"风掀起他的衣角,带来远处飘来的童谣声,是几个小狼崽在唱:\"愿力芽,自己发,夫人教我种太阳...\"
命核池底,安燠的神识悬浮在黑暗中。
她能清晰感知到外界的动静:老黄鼠狼的尾巴毛被扯,小兔妖的歌声,小狐狸的糖渣金点...这些带着烟火气的\"活\",像一根根细线,正往她识海里钻。
原本冷硬的命核突然泛起热意,她想起程砚说的\"他们开始自己打伞了\",唇角不自觉扬起。
就在这时,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光从她识海深处浮起。
安燠低头望去——那本曾与她血脉相连的账本,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掌控,封皮上的\"梦\"字泛着淡金,像被无数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托着。
第三日的命核池底比往日更静。
安燠睫毛颤了颤,在黑暗中缓缓睁眼。
神识如海潮漫开时,她先触到了那抹熟悉的金——本该由她血脉牵引的账本正悬浮在半空中,封皮上\"梦\"字的纹路流转着淡光,竟像被无数细弱却坚韧的丝线托着。
\"这是...?\"她指尖微动,神识顺着那些丝线探出去。
东边山坳里,老猎户裹着补丁棉袄蹲在崖边,嘴里嘟囔着\"夫人说发呆要满半个时辰\",枯瘦的手在地上画着圈计时;西头药庐中,瘸腿的兔妖扶着药杵打盹,可尾巴尖还在数数,\"二十一、二十二...\"——原来这三日里,竟有三成签到者仍在坚持,甚至自发组了\"互助签到队\":小狼崽替生病的老龟守着晒背石,小狐狸把糖葫芦摊支在崖边,说\"看糖人发呆也算发呆\"。
安燠喉头发热。
她想起七日前钻进池底时,程砚揪着她袖子说\"你要试就试,但得把蜜饯罐子留给我当人质\",想起老黄鼠狼拍着胸脯保证\"夫人放心,我们顶多慌三天\"——原来这些嘴硬的家伙,早把\"签到\"嚼碎了咽进骨头里,成了比系统更牢固的本能。
\"哗啦——\"
命核池水面炸开银花。
程砚正蹲在池边用草茎逗锦鲤,听见动静抬头时,整个人差点栽进水里。
他扑过去时带翻了蜜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溅在安燠裙角,倒像给素白的料子绣了朵花。
\"燠儿!\"熊妖的胳膊圈得死紧,安燠能听见他心跳撞得肋骨咚咚响,\"你知不知道老黄昨儿把我藏的野蜂蜜全偷去当'愿力补给'了?
小兔的觉醒花差点枯成柴火——\"他突然顿住,喉结滚了滚,\"我...我以为你要学那些老神仙,一闭关就是三百年。\"
安燠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还是笑出了声。
她伸手摸他后颈,那里有块没化干净的熊毛,软得像团云:\"程大守山,你上个月还说'夫人闭关是大事,我得在池边守足四十九天',现在倒嫌我久了?\"
程砚耳尖瞬间红透。
他手忙脚乱松开她,却又偷偷攥住她衣角:\"那...那你下次闭关前,好歹给我留张纸条。
用你写账本的小楷,写'程砚收',再画个狐狸爪子印。\"
安燠应下时,远处突然传来炸雷般的欢呼。
她抬头望去,茶馆屋顶不知何时爬满了小妖:老黄鼠狼举着尾巴当旗子,小兔妖抱着觉醒花蹦跳,连总板着脸的山鬼都从岩缝里钻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夫人!
夫人!\"小狐狸举着糖葫芦挤到最前头,糖渣沾了满脸,\"我们没把签到当任务!
你看——\"她拽过身边的老猎户,\"他说发呆时想起亡妻,结果愿力芽冒了新芽!\"又扯过瘸腿兔妖,\"她数到一百时,药庐的药草全发了新叶!\"
安燠望着这乱糟糟的人群,突然想起刚穿书时的自己:缩在洞府里数着死期,觉得\"签到\"不过是苟命的幌子。
可此刻,那些被她教着\"躺着做梦\"的小妖们,竟把\"签到\"活成了烟火气里的光。
她踮脚登上茶馆最高处的瓦当。
程砚在下面急得直搓手,又不敢喊她下来——这丫头向来主意正,他早学乖了。
\"各位!\"安燠的声音裹着风,撞进每道山梁,\"我不是你们的签到器。\"她望着老黄鼠狼炸毛的尾巴尖,望着小兔妖发顶翘起的呆毛,\"我是第一个敢躺着做梦的人。\"
话音未落,半空中的账本突然发出清鸣。
金光大作间,封皮\"唰\"地展开,化作万千光蝶,每只蝶翼上都印着\"梦\"字的纹路。
它们扑棱棱飞向四方:钻进老猎户的烟袋,停在小兔妖的花苞上,绕着小狐狸的糖葫芦打转。
\"现在,\"安燠张开双臂,光蝶从她指缝间掠过,\"你们才是系统。\"
山风掀起她的裙角,吹得程砚眼眶发酸。
他摸出怀里的蜜酒坛,发现不知何时被小狼崽偷换了,坛口粘着半块山楂糖——倒比蜜酒甜。
当夜,程砚在后院新栽的山杏树下摆了两坛酒。
他刚斟满第二杯,地面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月光里,一株半透明的神骨树正破土建功,枝干上的纹路像流动的星子,仔细看竟是用小妖们的声音刻成的:\"老黄的尾巴毛\"、\"小兔的安眠曲\"、\"小狐狸的糖渣金点\"...
最顶端浮着行小字:【检测到完全自主觉醒集群,触发终阶协议:神座众筹完成】。
程砚咧嘴笑了,摸出随身的炭笔在树皮上添了句:\"第一任山神夫人种,不宜砍伐。\"他刚写完,远处传来细细的童声:\"阿娘,今天...我替夫人签到了。\"
月光顺着窗棂漏进去,照见趴在窗台的小女娃。
她脚边的石板裂开条细缝,一朵三寸金莲正从缝里钻出来,花瓣上还沾着她刚才揉眼睛的泪渍。
命核池底,安燠的神识余波仍在轻轻震荡。
她不知道,此刻有缕极淡的金光正顺着池底暗河游走——那是账本最后一丝残魂,正往东海方向去。
那里的海底深处,有块被镇压了千年的玄铁碑,碑上\"大雷音劫\"四个大字,正渗出极淡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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