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狮子嘴角的糖渣还沾着月光的凉,第一声哭喊就撞碎了山雾。
\"夫人!夫人救命啊——\"
安燠掀开窗纸时,茶桌都被惊得晃了晃。
青石板台阶上跪着个穿月白裙的狐妖妇人,怀里缩着个小毛团子,孩子额角有道指甲盖大小的黑纹,像滴化不开的墨。
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直往那黑纹上戳:\"昨儿他说在炕头签到时犯困,迷迷糊糊睡过去,今儿醒了就成这样!
是不是遭天谴了?\"
\"婶子别急。\"安燠赤着脚踩上木梯,发尾还翘着根没梳开的狐狸毛。
她蹲到台阶前,指尖刚要碰那黑纹,怀里的账本突然烫得她一哆嗦——羊皮纸\"哗啦\"翻到新页,金漆小字跳得跟蹦豆似的:【警告:检测到\"伪劣觉醒符\"残留,来源——天庭功德司特供\"启灵丹\"】。
后槽牙\"咯\"地咬了下。
安燠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两日山民们议论的\"好事\":有个穿玄色云纹官服的神仙来送\"启灵丹\",说吃了能助小妖开智,早登仙班。
当时她还当是哪个散仙闲得慌,合着是......
\"嗷呜——\"
炸毛声比惊雷还响。
程砚扛着九齿钉耙从院角窜出来,熊耳炸得像团乱蓬蓬的棕毛,眼眶红得能滴血:\"哪个龟孙敢动我山头的崽子?
老子这钉耙还没尝过神仙血的滋味!\"他抬脚就要往石阶下冲,钉耙尖在青石板上刮出刺啦刺啦的火星。
安燠眼疾手快揪住他披风。
这熊瞎子的披风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硌得她手背生疼:\"程大统领,您这是要给人家送军功?\"她拽着人往后拖,发顶的狐毛跟着晃动,\"他们就盼着你冲上天庭闹,到时候就能名正言顺说咱们'妖神勾结'。
你倒是想想,那'启灵丹'为啥专挑刚觉醒的小崽子送?\"
程砚的熊耳慢慢塌了。
他低头盯着安燠揪着自己披风的手,喉结滚了滚:\"因为......因为他们最弱,反抗不了。\"
\"聪明。\"安燠松开手,转身时袖摆带起一阵风,把小毛团子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颤。
她抬高声音,让茶馆里外的山民都听得见:\"这黑纹不是天谴,是'冒牌神药'的毒。
想解?
简单——\"她蹲下来,用指尖戳了戳小毛团子软乎乎的脸颊,\"连续七日,在自家炕头签到满半个时辰,自然排毒。\"
\"那...那要是有人非说这是天谴,不让我们签到咋办?\"人群里挤进来个獐子精,尾巴尖紧张得直打卷。
安燠突然笑了,狐狸眼弯成月牙:\"那得麻烦各位记个数——所有自称'代天授法'的,一律算阻碍觉醒者。\"她拍了拍账本,金漆字在晨光里闪着微光,\"本夫人的信用偿付总局,专收这种'阻碍费'。\"
围观的小妖们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哄笑。
兔妖举着胡萝卜蹦起来:\"我昨儿还见土地公说要收'觉醒税',敢情是想当阻碍者?\"老獾子摸着胡子直点头:\"对,明儿就去他庙里贴告示,说夫人的茶馆收'阻碍费'!\"
那狐妖妇人抹着眼泪给安燠磕了个响头,小毛团子却突然扑过来,把怀里攥得温热的野草莓塞到她手心:\"姨姨吃,甜的。\"
安燠捏着草莓站起身,指尖被账本烫得发麻。
她望着山脚下飘起的炊烟,闻到了枣糕的甜香——那缕紫气又浓了些,裹着豆浆香、野草莓甜,还有小毛团子身上的奶腥气。
日头落进西山时,程砚往她腰间塞了三个烤红薯:\"地脉冷,垫垫肚子。\"他的熊掌在她后背上虚虚护着,钉耙斜挎在肩头,\"说好了,我在前头开道,你跟紧了。\"
地脉深处的石壁渗着寒气,安燠的狐狸毛大氅都挡不住。
程砚走在前面,每一步都震得石屑簌簌落,像座会移动的暖炉。
行至不周山心渊时,他突然顿住脚,钉耙\"当\"地砸在地上:\"不对劲。\"
\"怎么?\"安燠凑近他后背,能听见他胸腔里传来低沉的轰鸣——是熊妖本体在警惕时的本能。
回应她的是整座山脉的震颤。
石壁上的青苔突然泛起幽蓝荧光,无数古老铭文从地缝里钻出来,像活了的银蛇般游走。
程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钉耙上的红缨被地脉风掀起:\"这是...地脉真言?\"
安燠屏住呼吸。
那些铭文在他们头顶聚成漩涡,最中央的几个字突然放大,像被刻进了她的魂魄里——
【天庭所授金丹,皆取自沉睡万灵之魂火,并非赐予,实为掠夺】
程砚的声音发哑:\"啥意思?\"
安燠却浑身发颤。
她想起前几日山民们说的\"启灵丹\",想起系统里那句\"当千万次躺平变成信仰,神座自然从尘埃里长出来\",想起石狮子嘴角那粒没落下的糖渣。
地脉风卷着铭文的光,掠过她的发梢。
地脉风裹着铭文的光扫过安燠发梢时,她后颈的狐毛根根竖立。
那些银蛇般游走的古字在瞳孔里投下冷光,终于串起前世碎片——系统为何总在她拼命修炼时罚她掉东西?
原来天庭早设下局:你越急着进阶,魂魄里的觉醒火种就烧得越旺,最后全成了\"启灵丹\"里那滴墨。
程砚的熊掌轻轻覆上她发颤的手背:\"燠儿?\"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狐裘渗进来,像块烤热的鹅卵石。
安燠仰头看他,发现这熊瞎子眼眶又红了——不是要打架的红,是气狠了又心疼的红,睫毛上还挂着地脉寒雾凝成的水珠。
\"他们骗了所有人。\"她声音发哑,指尖按在账本上,金漆字烫得几乎要烧穿羊皮纸,\"那些说'努力就能成仙'的,都是在给天庭当燃料。\"她突然笑了,狐狸眼尾却泛着水光,\"怪不得系统要我躺平——睡觉签到不消耗灵火,发呆签到不刺激魂魄,连被你追着跑撞树......都是在护着这些崽子们的命。\"
程砚的钉耙\"哐当\"砸在地上。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熊耳蔫蔫垂着,像被霜打了的向日葵:\"那咱们现在......\"
\"抄他的底。\"安燠翻开账本,笔尖蘸着地脉石髓凝成的墨,\"把这些字刻进每个正在签到的人心里。\"她手腕翻飞,金漆字顺着笔尖窜出,化作千万道流光冲破洞顶,像一群追着月光的萤火虫。
程砚看得入神,突然伸手接住一道光——那光落在他掌心,竟变成颗裹着糖霜的山杏。
\"甜的。\"安燠戳了戳他掌心的光,\"这是小毛团子塞给我的野草莓变的。\"
三日后的晨光里,青丘茶馆的石狮子嘴角又沾了糖渣。
这次不是月光,是沾了蜜的山楂串儿——兔妖举着糖葫芦蹦上台阶,发间的兔毛炸成蒲公英:\"夫人快看!
我昨儿在菜窖签到,吐了颗黑丸子!
落地就成了枯蝴蝶,翅膀上还写着'天庭特供'呢!\"
老黄鼠狼叼着根烟杆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尾巴尖扫落几片瓦上的霜:\"俺那不成器的孙子更绝,在炕头睡了三十年才觉醒,昨儿听说吃'启灵丹'能成仙,偷摸吞了三颗——\"他\"呸\"地吐了口烟,\"现在正蹲在茅房吐黑蛋呢!
边吐边骂'早知道躺平能保命,老子何苦学人家修仙'!\"
茶馆里爆发出哄笑。
穿月白裙的狐妖妇人挤进来,怀里的小毛团子正揪着她的裙角啃:\"夫人,我家崽崽的黑纹没了!
昨儿在炕头签到时,他说梦见有光亲了他额头,可暖和了!\"她抹着眼泪掏出手帕,里面包着七颗野草莓,\"这是他攒了三天要给您的,说姨姨的草莓最甜。\"
安燠接过野草莓,指尖被账本烫得一跳——金漆字正疯狂翻页,记着各地传来的消息:东山猎户在树桩签到后吐出黑丸,西山的老龟精在泥塘打盹时顶翻了来收\"觉醒税\"的土地公,连最古板的鹿先生都在私塾门口贴了告示:\"今日起,晨读改午睡,签到即放学。\"
程砚蹲在后院的老槐树下,用钉耙尖在地上画圈圈。
他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熊,又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狐狸,最后在中间画了串糖葫芦。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他们会不会来砸场子?\"
\"谁?\"
\"天庭那群龟孙。\"他用钉耙尖戳了戳地上的狐狸,\"地脉里的真言坏了他们的买卖,保不齐要毁咱们的根。\"
安燠挨着他坐下,把野草莓塞到他掌心:\"来啊。\"她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有枣糕香混着豆浆味钻进鼻子,\"只要还有人愿意在炕头睡觉,在树桩发呆,在泥塘打盹——\"她指了指天空,几只麻雀正扑棱着落在茶馆屋檐,\"连鸟雀都知道晒着太阳打盹最舒服,你说他们能毁得了几处地脉?\"
话音刚落,山脚下传来轰然巨响。
程砚\"腾\"地站起来,钉耙在手里转了个花:\"哪来的动静?\"
安燠眯起眼。
山雾散开处,一座青瓦红墙的庙宇正在坍塌——那是从前专供\"精英飞升\"的接引坛,据说只有拼命修炼的\"天才\"才能进去。
此刻它的飞檐上爬满了紫色灵兰,砖缝里钻出的藤蔓正扯着残砖往下拽,像群举着小旗子的小精怪在拆违建。
\"看。\"安燠戳了戳程砚的后背,\"连地脉都嫌它扎眼。\"
程砚突然笑了,震得槐树上的雪扑簌簌往下落。
他把野草莓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那咱们得给地脉加道菜——明儿我去砍几车松枝,给茶馆砌个暖炕。
省得那些崽子们签到时冻着。\"
安燠刚要应,怀里的账本突然烫得她差点跳起来。
金漆字在羊皮纸上急得直蹦:【紧急密报:第七日黎明,天庭将降\"静默雷\"——】
她猛地合上账本。程砚凑过来:\"咋了?\"
\"没咋。\"安燠把账本往袖筒里塞了塞,望着渐起的暮色笑了,\"就是突然想吃程大统领烤的红薯了。
要烤得流蜜的那种。\"
程砚立刻跳起来:\"这有啥难的!
我这就去灶房——\"他跑了两步又回头,熊耳在风里晃啊晃,\"你可不许偷偷帮我烧火!
系统要罚你掉东西的!\"
安燠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按在账本上。
山风卷着炊烟掠过她的狐毛大氅,远处又传来一声庙宇倒塌的脆响。
她知道,第七日的黎明,或许会有雷。
但更知道——
当千万个炕头的鼾声连成海,当每声发呆的叹息都变成浪,再大的雷,也不过是溅起的水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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