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里的烛火晃了三晃,终于熬不过困意,“噗”地灭了。
安燠的狐狸耳尖在月光下软塌塌垂着,额头抵着账本上“三月十五牛家村青苗补偿”的墨迹,呼吸渐渐匀了——她到底没撑住,趴在案上睡着了。
程砚给她掖熊皮袄的手顿在半空。
竹帘外的虫鸣突然变得很轻,他能听见她睫毛颤动的声音,像蝴蝶扑棱着落在雪地上。
这丫头总说自己是青丘来的清冷仙子,可睡着时倒像只被雷劈蔫了的小狐狸,鼻尖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渣。
他伸手去擦,指腹刚碰到她脸,她就皱着眉嘟囔:“别碰……这串糖葫芦是我的。”
程砚低笑出声,手却更轻了。
案上的账本被夜风吹得翻页,他坐回竹椅,借着月光一页页翻。
他本就不是文绉绉的神仙,当年在不周山守关,看的是地脉走向而非天条典籍,可此刻指尖拂过纸页,腕间金纹便自发亮起——这是他与安燠设的“共契审核”,她用算盘串起人间信,他用真言连着地脉魂,倒比那些只会翻《天律》的仙官灵便十倍。
“聋哑龙女申请手语教员补贴……驳回?”程砚粗黑的眉毛拧成结。
他记得那龙女,本是东海管潮的小仙,为听清海边渔民的祈愿,自碎耳识化出人形。
指尖触到“驳回理由:非公务损伤”的朱批,他掌心的熊纹突然发烫。
“什么公务不公务!”他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她碎耳是为听百姓苦,这算工伤!”
守印在案头“嗡”地亮起。
那朱批像被泼了水的墨,晕开后竟自行褪成了“准”字。
安燠在梦中轻颤,狐狸尾巴从狐裘里钻出来,卷住他的手腕。
程砚低头看她,见她眉头舒展,嘴角还挂着点笑,像是做了什么甜梦。
他忽然明白她总说的“信能成树”是什么意思——原来他们每改一张单子,都是往新天序里填了把土。
子时三刻,竹帘突然“唰”地被夜风吹开。
程砚的钉耙在墙边自动出鞘,金纹从腕间窜到指尖——天轨方向有黑潮翻涌,裂口处隐隐有雷光酝酿。
他刚要起身,后腰突然被环住。
安燠的脸贴在他背上,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打什么打……系统说‘努力过度’会掉东西。”
程砚僵在原地。
她的手指还揪着他的衣襟,像只偷摸抱鱼干的小狐狸:“上回你硬扛雷,掉了半罐蜂蜜;前儿跟土地公吵架,掉了我送你的平安扣……”她打了个小哈欠,“再上阵,怕是连裤子都保不住。”
程砚被逗得闷笑,反手握住她的手:“夫人这是心疼我?”
“谁心疼你了!”安燠耳朵尖红得能滴血,却把脸往他背上埋得更深,“今天刚发完山民的工资条,天道要罚也得走报销流程——先填申请表,再找三仙作保,最后……”她声音渐低,又要睡过去,“最后我用算盘敲他们的账……”
黑潮在窗外翻涌得更凶了。
程砚望着她蜷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忽然想起初见时她端着清冷仙子的架子,被他追得撞树还嘴硬“本君是在领悟头铁之道”。
如今她的算盘珠子还搁在案头,红绳穗子被夜风吹得晃啊晃,倒比当年那株撞歪的桃树更有生气。
他轻轻把她抱回竹榻,给她盖好两层狐裘。
刚要去关窗,却见她迷迷糊糊摸出袖中的定身桃核。
桃核上的蓝光忽明忽暗,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像颗小星子。
“信用防御协议……启动。”她呢喃着,手指搭在算盘上,“凡天罚降临……先对账单。”
程砚的钉耙在墙角发出清鸣。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黑潮,又望了望榻上攥着算盘的人,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烈的火,从来不是劈妖的雷,而是有人愿意为了“该算的账”,撑着眼底的青影,在黑夜里数星星。
而他的小狐狸,正攥着最亮的那串星子。
雷光在半空拧成金蛇状的死结,安燠指尖的算盘珠子\"咔嗒\"一声卡住。
她盯着那团凝滞的雷暴,后槽牙咬得发酸——这是她第三次在审计报告里划掉\"天罚\"二字了,前两次分别是上个月的\"山火除妖令\"和上上个月的\"狐族清剿预算\"。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她正用算盘珠敲着太阳穴,活像只被课业折磨的小狐狸。
\"夫人?\"程砚的声音裹着熊皮袄的暖意漫过来。
他的手掌覆在她后颈,掌心的熊纹烫得像团活炭,\"那雷...真不动了?\"
安燠歪头看他,发间玉簪的流苏扫过他下巴。
她眼皮重得能挂秤砣,可还是扯出个得意的笑:\"上个月帮土地公核了三亩地的青苗补偿,这个月替河伯记了八百船漕运账——\"她打了个大哈欠,尾音软成糯米糍,\"天道要动我的山民,得先过我算盘这关。\"
程砚突然弯腰把她整个抱起来。
安燠的狐狸尾巴从狐裘里炸出来,拍在他胸口:\"熊瞎子!
放我下...唔!\"
他抱得很紧,像幼时在雪窝里护着被狼咬伤的小熊崽。
安燠能听见他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一下,两下,比她算盘珠子还实诚。
程砚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耳后:\"前儿你替聋哑龙女改批文,熬到寅时;昨儿给山民算冬粮,手冻得握不住笔;今儿又扛天雷...\"他喉结滚动,\"我总说你像株野桃树,风里雨里都支棱着。
可野桃树也得有人给培土啊。\"
安燠的狐狸耳尖蹭着他颈侧的绒毛。
她突然想起初见时,这只熊瞎子举着钉耙追她撞树,现在倒会说这些软话了。
她想反驳\"谁要你培土\",可话到嘴边就泄了气——程砚怀里太暖了,暖得她想起去年冬天,他偷偷往她被窝里塞的暖手炉,想起他酿的桂花蜜总比别人多放两勺糖,想起他每次看她改批文时,眼里像落了整片星河。
\"我怕你心掉出去。\"程砚突然说。
他的手掌顺着她脊背缓缓摩挲,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兽,\"你总把什么都扛在肩上,可你也是要被护着的。\"
安燠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前世被闺蜜推下悬崖时,耳边是\"你这种人活该当垫脚石\"的冷笑;想起刚穿书时,原着剧情像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想起程砚第一次替她挡住孙悟空的金箍棒时,后背渗血的伤口像朵红梅。
她动了动手指,环住他的腰。
程砚的呼吸猛地一滞,却更紧地箍住她,仿佛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像晨雾般散了。
窗外的雷云突然\"轰\"地散作碎星。
护灵碑的石面泛起青光,一行新字缓缓浮现:\"守护者,有权被守护。\"安燠眯眼望去,见那字迹歪歪扭扭,倒像程砚拿钉耙刻的——他总说自己手笨,可给她刻的护心符,每个笔画都藏着小心思。
系统残影在两人头顶浮现,淡蓝色的光映得程砚的眼睛发亮。
【提示:规则母本最终签署倒计时开启——当\"信\"与\"守\"共鸣达九万次,新天序将自动锚定】
\"九万次?\"程砚低头看她,见她睫毛沾着点泪,像落了星子,\"那得算多久?\"
安燠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闷闷的:\"大概...要算到山无棱,天地合?\"
\"那我陪你。\"程砚的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一次,一次,再一次。\"他说得很慢,像在数山民的粮票,像在数每片落进她发间的雪,像在数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个晨昏。
晨光从窗纸的缝隙里钻进来,给程砚的钉耙镀上层金边。
那九齿钉耙立在墙角,与安燠发间的玉簪遥遥相望——玉簪是程砚用不周山的寒玉雕的,钉耙是他守了三百年的本命法器。
此刻两件器物的微光交缠,像两颗星子,正缓缓靠近。
安燠的呼吸渐渐匀了。
程砚抱着她坐到竹榻上,给她盖好三层狐裘。
他望着她睡熟的模样,突然伸手碰了碰她鼻尖的桂花糕渣——和初见时一样,还是个爱偷吃的小狐狸。
窗外传来山雀的第一声啼鸣。
程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轻得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睡吧,我的小账房。
等你醒了...我们还有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共鸣要数。\"
晨光漫过窗棂时,安燠的睫毛动了动。
她在程砚怀里蜷了蜷,无意识地往他心口拱了拱。
程砚的手臂紧了紧,却没惊醒她——他知道,等会儿她醒了,准要红着耳朵说\"谁要你抱\",可他也知道,她藏在狐裘里的尾巴,早把他的衣襟卷成了个小毛团。
(晨光微熹,安燠在程砚怀里醒来,发间玉簪尚带体温。
她悄悄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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