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锁钥上的符印渐明时,安燠指尖微颤,突然把锁钥往程砚掌心一塞。
程砚被那股冷得渗骨的玉质硌得缩了缩熊爪,就见她从袖中抖出张皱巴巴的红纸,边角还沾着山杏汁——正是前日山民们按了血手印的《查封广元资产执行书》。
“程大守山,知道神仙最吃哪套?”她歪头笑,狐狸耳朵在烛火里晃了晃,“不是拳头硬,是流程对。”说着把红纸往锁钥上一贴,灰金丝线竟像活了似的从纸里钻出来,缠着锁钥盘旋,最后“嗡”地一声在虚空中拓印出道泛着金光的“临时调阅令”,上边还盖着土地庙老城隍歪歪扭扭的朱印。
程砚盯着那道令文,喉结动了动:“可…这老城隍上个月才学会画押,能管用?”
“管用。”安燠指尖点在“资产保全流程”几个字上,狐尾得意地卷了卷绒毯,“天规里写得明白,凡涉及民生愿力的契约纠纷,地仙有权申请临时查封——上个月你帮山民修的那二十座桥,够他广元帝君喝一壶了。”
程砚突然伸手揉她发顶,把刚梳好的狐毛揉成了乱蓬蓬的毛团:“夫人这脑子,不当山主真是屈才。”
安燠拍开他的手,耳尖却悄悄红了。
她抄起锁钥塞进腰间锦囊,又摸出块青石板似的砚台——正是程砚去年在寒潭底给她捡的“雾隐砚”。
“子时三刻,走。”她把砚台往程砚怀里一塞,“记着,等会把山民们被虎妖抢粮、被狼妖偷鸡的记忆全注进去,咱们得靠这些愿力当遮羞布。”
子时的天库后山冷得刺骨。
焚契阁像块发黑的墓碑,孤悬在断崖顶端,四周飘着无数燃烧的残契,红的是婚书,黄的是地契,最里层的黑火里竟裹着婴孩的胎衣——程砚看得喉头一紧,钉耙不自觉攥得更紧:“这些火……”
“是被强删的契约在喊冤呢。”安燠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
她接过雾隐砚,指尖划破掌心,血珠滴在砚台凹处,“每一份被神仙一句话就烧了的约,都要在这烧够三万年。你看那团绿火?”她抬下巴指了指,“是我前世的闺蜜骗我签的‘同生契’,当年她为了成仙把契烧了,我在这火里疼了三百年。”
程砚的熊耳朵“唰”地竖起来。
他刚要说话,安燠已把山民们的记忆团成光团按进砚台。
雾气“轰”地腾起,像块会呼吸的灰布,裹住两人身形。
程砚低头看自己的钉耙,竟连影子都淡得快看不见了,不由咧嘴笑:“夫人这砚台,比我藏蜂蜜的树洞还管用。”
锁钥触碰阁门的瞬间,九重禁制突然亮起紫芒。
安燠屏住呼吸,看着“临时调阅令”缓缓浮起,在禁制上烙下道浅金纹路——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刚好够两人挤进去。
可就在安燠抬脚的刹那,头顶传来焦糊味。
她本能仰头,正看见一团裹着黑焰的账册从阁顶俯冲而下,封皮上“火簿”二字烧得通红!
“共命簿!”程砚反应比她还快,钉耙横扫而出,嘴里吼着真言:“此契持天序,尔敢焚?”耙风卷着山雾撞向黑焰,竟真把那团火撞得歪了方向。
账册擦着安燠耳边飞过,在地上烧出个焦黑的坑,传来尖啸:“小狐妖,你以为拿了调阅令就能翻旧账?当年你娘签的‘补火协议’,早该——”
“闭嘴!”安燠眼尾发红。
她抄起锁钥砸向账册,趁黑焰被程砚缠住的空档闪进阁内。
阁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光线骤暗,只剩无数残契在头顶盘旋,像被风卷着的枯叶。
她摸出雾隐砚,砚台中心的山民记忆正在发烫——那是指引“补火协议”原件的坐标。
安燠深吸口气,狐尾扫开飘到面前的婚书残页,目光扫过满阁悬浮的契纸,最终落在最深处那团裹着金箔的火上。
“找到了。”她轻声说,指尖按上腰间的共命簿。
阁外,程砚的钉耙又重重砸在账册上,震得崖壁簌簌落石。
他望着被黑焰熏黑的钉齿,突然咧嘴笑出声:“老东西,你烧了这么多契,可知我夫人最会翻旧账?等她把原件带出来——”他钉耙一挑,将账册挑到半空,“咱们就把你这些年吞的愿力,连本带利讨回来。”
阁内,安燠的指尖已经触到那团金箔火。
残契在她四周盘旋得更急了,像在催促什么。
她低头看雾隐砚,砚台中心的光团正疯狂跳动——协议原件,就在这团火的最里层。
她深吸口气,伸手……安燠的指尖刚触到青金帛书,玉台底部便腾起赤焰。
她瞳孔骤缩——那不是普通火焰,是契纸被篡改时溢出的怨毒,在玉台刻出三十六道火符,正滋滋冒着硫磺味往她面门射来!
\"早料到你们要护着这破东西。\"她咬着唇把共愿灯虚影往地上一按,三百道山民记忆凝成的光团\"轰\"地炸开,在周身织出半透明的契约护盾。
最前排的火符撞上来时,护盾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小字:\"山民王二牛借程大守山三斗麦未还张寡妇求程大守山修桥的血书\",竟把火符的力道卸了大半。
程砚在阁外撞飞火簿仙的动静透过墙壁传来,安燠耳尖微动,狐狸尾巴在身后绷成毛茸茸的弓弦。
她抄起共命簿拍在青金帛书上,灰金丝线\"唰\"地窜出来,像群闻见血腥味的蚂蚁,顺着两卷契约的边缝往里钻。
\"找到了!\"她喉间溢出轻笑。
原始协议的绢帛上,\"庇护青丘遗脉,不得伤其族人\"的小楷清晰得能数清笔锋;而广元手里那份副本的对应位置,竟被用\"天命炉熔金\"覆盖成\"青丘余孽,格杀勿论\"——那抹金漆还带着灼人的温度,显然是近期动的手脚。
安燠扯下腰间的玉简,指尖划破狐尾尖,血珠滴在玉面:\"封!\"金线裹着两卷契约的影像钻进去,连篡改时留下的金漆碎屑都没放过。
她刚要把玉简塞进锦囊,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炸响——火簿仙裹着黑焰砸了进来,半边脸烧得焦黑,只剩一只眼睛泛着绿莹莹的光:\"小狐妖!
你当偷了母本就能翻案?
帝君早把副本烙进天命炉壁,除非你能——\"
\"除非我能让天道自己打脸?\"安燠歪头笑,把玉简往锁钥上一贴。
锁钥上的符印突然活了,金线\"咻\"地窜上天花板,在焚契阁穹顶犁出道银光。
她望着那道光没入云层,狐尾得意地卷住程砚前日塞给她的山杏核:\"可你们忘了,所有伪造的契约,都得怕母本反噬——就像假账最怕真凭证,对吧?\"
火簿仙的黑焰突然矮了半截。
安燠趁机抓着青金帛书往门口跑,刚跨出阁门就撞进个滚烫的怀抱。
程砚的熊毛被黑焰烧得焦一块黄一块,肩头还冒着青烟,钉耙却稳稳护在她头顶:\"夫人,这老东西挠人比蜂窝里的马蜂还狠。\"
\"谁让你硬扛?\"安燠急得指尖发颤,撕下衣袖去捂他的伤口。
程砚却咧着嘴笑,熊耳朵抖了抖:\"不疼,真不疼——你看,我把他的火折子抢来了!\"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块焦黑的令牌,正是火簿仙的本命契印。
安燠刚要骂他胡闹,怀里的玉简突然发烫。
她慌忙打开,就见里面浮起段模糊的影像:青瓦红墙的丹炉前,穿月白道袍的童子正捧着竹简,上边赫然是《补火协议》的字迹。
下一秒影像扭曲,童子的脸被黑雾抹去,最后定格成块灰扑扑的石像,立在荒草萋萋的渡口。
\"守炉童子?\"程砚凑过来看,熊鼻子差点碰歪玉简,\"这小娃娃被抹去神识了?
那石像现在在哪?\"
\"南荒忘川渡口。\"安燠指尖摩挲着石像模糊的衣纹,忽然笑出声,\"广元帝君抹得再干净,也抹不掉契约签署时的'第三方见证'——这童子,是活的人证。\"
程砚的钉耙往地上一杵,震得崖石簌簌落:\"那咱们现在就去南荒!
我背你,三天就能——\"
\"急什么?\"安燠戳了戳他被烧秃的熊毛,从锦囊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告示,\"去南荒得'合规审计',咱们得先办'跨洲查案许可'。\"她晃了晃告示,上边歪歪扭扭盖着地仙司的朱印,\"不过嘛...程大守山,你说咱们是骑熊去,还是坐你新酿的桂花蜜换的驴车?\"
程砚的熊耳朵\"唰\"地竖起来,伸手就要去抢她手里的告示:\"夫人又偷偷盖我山主印!
上次用这个骗土地公的糖葫芦,这次又——\"
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了两人肩头。
安燠笑着躲开他的熊爪,目光却越过南天门,落在云雾尽头的黄沙里。
那里有座被遗忘的渡口,有块等了千年的石像,还有...
\"程大守山。\"她突然收了笑,把告示叠成小方块塞进他耳后,\"明天出发前,记得把山杏干装满我的锦囊——南荒的风沙,可没咱们山头的蜜甜。\"
程砚摸着耳后凸起的纸团,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忽然明白过来:他们的\"合规审计\",这才刚翻到最热闹的那页。
(南荒道上,黄沙漫过车轮。
安燠骑在程砚变的巨熊背上,举着块被风刮得哗哗响的木牌,上边用红漆写着:\"查案小组,求问忘川渡口方向——酬谢桂花蜜三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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