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灯灭之前,轮到我出手
风雪未歇,哑岭的夜像一口倒扣的铁锅,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锦黎站在灯台前,指尖还残留着银砂燃烧时的微温。
她望着南方那三连点、短长短的拙劣灯语,眼神沉静如古井。
那不是试探,是挑衅——更是破绽。
“他们在学。”赵九蹲在雪堆旁,用匕首划出几道痕迹,“但节奏错乱,间隔不均。真正传令的灯语,呼吸与心跳必须合一,他们……差得太远。”
苏锦黎点头,眸光一动:“差的不是技艺,是信仰。”
她转身走向营帐,脚步坚定。
谢无咎默默跟上,肩头积雪未化,却浑然不觉冷意。
他是第七哨最后的守灯人,亲眼见过百年前先帝以魂引柱点燃北境烽火的盛景。
如今这灯火重燃,不该沦为权谋者的棋子。
“我要设个局。”苏锦黎掀开帐帘,烛火摇曳中,她的影子投在羊皮地图上,“让他们以为拿到了真令,却带回一场死局。”
她提笔写下一道调兵令:命第三哨即刻南下接应王妃主力,于断云岭汇合,共图南归之路。
字迹工整,语气紧迫,连印章位置都留得恰到好处。
随后,她取出特制蜡封,将密令卷起,嵌入灯座暗格。
“只要取灯,机关必启。”她低声对赵九说,“指纹、毛发、甚至呼吸残留的湿气,都会沾在内壁绒布上。我不抓人,我要他们带回错误的情报——让他们信以为真。”
赵九眼神一凛:“您是要借他们的手,反向误导太子?”
“没错。”苏锦黎嘴角微扬,“他们以为我们在逃,其实我们在钓鱼。鱼饵,就是这座假灯台。”
次日清晨,谢无咎带人奔赴鹿角驿。
那是一座荒废多年的驿站,残垣断壁间埋着旧日哨所的根基。
他在原址重建灯台,外形与真制毫无二致,甚至连铜鹤展翅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唯独灯底——本该刻有七王府秘印与第七哨信纹的地方,空无一字。
这是破绽,也是诱饵。
三日后,探子快马回报:夜半时分,三名黑衣人潜入鹿角驿,停留不到半盏茶工夫。
一人负责警戒,一人撬开灯座,取走白鹤灯与密令,第三人则用油布包裹残余灰烬带走。
三人沿北坡撤离,行迹隐蔽,显然受过专门训练。
赵九率十名暗卫尾随至峡谷隘口,却未动手。
“放他们走。”他在风中低语,“我们要的不是此刻擒杀,是让他们把假令送进东宫的心脏。”
消息传回营地当晚,韩砚从边境归来,靴上沾满泥雪。
他掀帽入帐,声音压得极低:“太子府连夜召了工部三位老匠,正比对着蜡封火漆印尝试复刻。他们……信了。”
帐中众人神色各异,唯有苏锦黎静静坐着,手中摩挲着一枚铜灯芯。
“信了就好。”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那就让这场‘勤王’演得更像一点。”
她抬眼看向柳承志:“你带五十精锐,扮作第三哨残部,明日启程,埋伏断云岭两侧高地。记住,不必急于现身,等他们全部进入山谷,再动手。”
柳承志抱拳领命,眼中燃着久违的战意。
他是柳字营遗卒,父亲死于先帝驾崩之夜,临终只留下一句话:“灯不灭,忠不绝。”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只为等一个真正的主君唤醒灯道。
如今,他看到了。
当夜,北风骤起。
断云岭外,一支三百人的队伍悄然逼近。
他们打着褪色的玄旗,上书“奉令勤王”四字,步伐整齐,装备精良。
为首的将领戴青铜面具,身披重甲,策马于前。
山谷幽深,两侧峭壁如削。队伍刚行至中段,忽听一声尖锐哨响!
刹那间,滚木自高处轰然砸落,礌石如雨倾泻而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队形瞬间大乱。
紧接着,两翼火把齐燃,伏兵尽出,刀光映着雪地,刺目惊心。
混战爆发。
赵九亲率十名死士,如利箭般直扑那名青铜面具将领。
对方反应极快,挥刀格挡,竟有几分章法。
但赵九早已锁定其破绽——此人左肩微倾,步法滞涩,分明久疏战阵。
一刀横斩,逼退护卫;一膝撞腹,将其掀翻在地。
赵九摘下面具,火光下,所有人怔住。
竟是周文远。
他瘫坐在泥水中,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我不是来打仗的……我只是来确认命令真假!那份调兵令……太像真的了……”
四周杀声渐歇,残敌跪降。
苏锦黎缓步走来,斗篷染雪,目光如刃。
她站在周文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为太子幕僚、算计无数的谋士。
“那你现在知道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彻骨寒意,“假的。”
周文远猛地抬头,他张了张嘴,似要辩解,却又闭上。
最终,只是低下头,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没人听见他喃喃说了什么。
只有风穿过山谷,卷起一片残旗,猎猎作响。
风雪渐歇,营地内篝火未熄。
周文远被押进主帐时,整个人蜷缩如虾,左肩渗血,右耳空荡,断口处还滴着残血。
他嘴唇青紫,眼神涣散,口中反复念叨:“我不是叛将……我只是想活……他们抓了我妻儿……”
帐中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如死灰。
赵九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这种人,留着只会泄露行踪。”
苏锦黎却不动怒,也不冷笑。
她亲自斟了一碗温酒,递到周文远面前。
“喝吧。”她说,“暖暖身子。”
周文远愕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颤抖着手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竟滚下两行浊泪。
“你说你怕死。”苏锦黎在他对面坐下,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可你知道吗?真正可怕的是,你以为你在为主子卖命,其实你只是他丢出去的弃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胸前那枚早已褪色的东宫徽记上。
“太子要的不是勤王,是要借你之手,试探我们是否真有灯令。你来了,带走了假令,也带回了‘真相’——从此他在暗处,可以名正言顺地调兵遣将,而你,成了他洗不清的脏手。”
周文远浑身一震,喉头哽咽。
“我不杀你。”苏锦黎起身,语气平静,“因为你不值得我动手。但你要记住今日之痛——左耳为记,带一句话回去:下次,我不再还礼。”
话音落,赵九上前,刀光一闪,血珠溅在毡毯之上。
随即,一封密信被塞入其怀中——无署名,仅盖一枚半残的铜印,形似断鹤展翅。
当夜,寒星点点。
苏锦黎独自立于哑岭断崖边,脚下是万丈幽谷,风从谷底涌出,撕扯着她的斗篷。
她摊开掌心,一张泛黄羊皮地图静静躺着,边缘焦黑,是从周文远贴身暗袋搜出的唯一物件。
地图中央,一处废弃铁矿被红墨圈出,旁注三字:伪灯坊。
下方还有细密小字标注——“每月初七启炉,铸仿制鹤灯十二,以备南线调度”。
她盯着那行字良久,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融在风里,听来却令人脊背发凉。
“原来如此……太子早就在学着点灯了。”她低语,“只可惜,他点的是死灯——无魂、无信、无人肯守。”
手中一松,地图飘落入火盆。
火焰猛地腾起,橘红光芒照亮她半边脸庞,瞳孔深处燃着冷焰般的决意。
“灯道归我们了。”她望着火中卷曲焦黑的纸角,声音几近呢喃,“接下来,该我去点他的灯了。”
远处天际,最后一片雪云缓缓裂开,清冷月光倾泻而下,恰好落在她另一只手中悄然握紧的玉蝉上。
那玉质剔透,青光幽微,似有脉动,仿佛沉睡百年后终于感应到了主人的呼吸。
她没说话,只是将玉蝉贴回袖中暗囊,转身离去。
风拂过空荡的崖台,只余火盆里一点残烬,打着旋儿飞向夜空,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喜欢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