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的呼吸撞在地道石壁上,急促得像敲鼓。
她跑了三步,喉间突然泛起腥甜——那半块灵砂糖压制噬心者幼体的反噬来了。
指腹擦过唇畔的血珠,咸涩混着残留的甜,让她想起陆昭塞糖时晶化拇指的温度。
晚竹~
这声轻唤比柳儿的银铃更寒。
苏晚竹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周氏惯用的尾音上挑,像浸了蜜的刀。
转身的瞬间,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地道转角处,周氏的残影正倚着晶化岩壁,月白缎面裙裾在辐射尘埃里翻卷,左手捏着块染血的绣帕——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三小姐跑什么?周氏残影的指尖抚过绣帕上的血渍,你娘留的东西,你不要了?
苏晚竹的指尖不受控地蜷缩。
五年前被驱逐时,她死死攥着这方帕子,被周氏的仆役用刀背砸断三根手指才抢去。
此刻帕子上的血渍暗红如痂,连并蒂莲的金线都褪了色,却清晰得像刻在她骨头上。
晚竹......
这次是母亲的声音。
苏晚竹的瞳孔骤缩。
绣帕在周氏残影手中缓缓展开,一只半透明的噬心者幼体从帕角钻出来,轮廓竟与记忆中苏夫人重叠——青衫,螺髻,眼角那颗泪痣在幽光里忽明忽暗。
你怎么能背叛家族?苏夫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我求周氏留你一命,你却带着野男人回来抢家主之位......
地道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苏晚竹觉得有根冰针正往太阳穴里钻。
她想起七岁那年,母亲跪在祠堂求家主不要将她许给病秧子的定北王世子;想起十二岁生辰,母亲将绣帕塞进她手心说这是我们母女的命;想起被驱逐那天,母亲的棺木还停在灵堂,周氏却举着她第三任未婚夫的冷笑。
阿昭说过......她喉咙发紧,这是幻觉......
晚竹,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回来吗?噬心者凑近她,指尖虚虚碰了碰她的脸,跟我走,我们回云栖苑,我给你煮你最爱的酒酿圆子......
苏晚竹的膝盖突然发软。
云栖苑的桂花香漫进鼻腔,母亲的手抚过她发顶的触感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几乎要伸手去握——直到手腕被灼烫的温度钳住。
看我。陆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劈开所有幻觉。
他不知何时追到她身后,晶化的右臂泛着紫黑色纹路,指尖正抵在她太阳穴上。
苏晚竹这才发现他左胸的衣襟被撕了道口子,晶核边缘渗着淡金色血珠——他是硬扛着虚妄的攻击追过来的。
启动魂锁窥视。陆昭咬着牙,晶化的拇指重重按在她后颈的魂锁印记上。
苏晚竹眼前骤然一花,共享感知像潮水般涌来——她看见自己正僵立在地道中央,而那个苏夫人的脚下,爬满周氏残影的傀儡咒文;她听见噬心者模仿的声音里,藏着柳儿扭曲的笑;她甚至触到那方绣帕上的血渍——不是母亲的,是周氏特意用狗血混着蚀骨粉染的。
那帕子浸了你的血。陆昭的声音混着两人共享的感知,周氏用你的骨血养傀儡,引你自乱心神。
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记忆里的母亲在逐渐虚化,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噬心者本体,触须正往她识海钻。
而周氏残影的嘴角咧到耳根,傀儡线从她指尖窜出,缠上那只噬心者的脖颈。
好个借刀杀人。苏晚竹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砸在陆昭晶化的手背上,拿我娘当刀,拿我对她的念当鞘。
陆昭的晶核突然爆亮。
他将苏晚竹往身后一带,晶化手臂横在两人之间,紫黑色纹路如活物般窜向周氏残影:夫人要如何?
苏晚竹摸向腰间的软剑。
剑鞘上的珊瑚珠硌着掌心,像极了荒星黑市上她用三具辐射兽尸体换的那把淬毒匕首。
她又摸向另一侧的锦囊,蚀音粉的细沙从指缝漏出,在地面上撒出星芒——那是她在荒星用毒雾藤的根茎磨了三个月的东西,专破傀儡术的声波。
周氏残影的瞳孔骤缩。
她显然没料到苏晚竹能这么快清醒,傀儡线猛地收紧,噬心者发出刺耳的尖叫,撞向两人之间的晶化屏障。
晚竹!陆昭的晶化手臂开始龟裂,再等半刻,净世莲的光团就能烧穿地道......
苏晚竹反手抽出软剑。
剑刃映着她泛红的眼尾,像团跳动的火。
她想起荒星矿洞里,她用这把剑挑断过流民的手筋;想起陆昭第一次见她时,她正用剑尖挑着毒囊冷笑;想起他说夫人的剑,该用来斩尽所有脏东西。
阿昭。她转身,将软剑塞进他完好的左手里,帮我按住这只噬心者。
陆昭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晶化的右手按在地面,紫黑色纹路如网般铺开,将噬心者困在中央。
苏晚竹解下腰间的蚀音粉锦囊,指尖抚过锦囊上自己绣的并蒂莲——和母亲的帕子上,是同一款式。
周氏残影终于慌了。
她尖叫着要收回傀儡线,可苏晚竹已经捏碎了锦囊。
蚀音粉的细沙在空气中炸开,发出只有傀儡师能听见的刺耳鸣响。
地道里突然响起布料撕裂的声音,周氏残影的身影开始虚化,那方染血的绣帕掉在地上,露出底下爬满咒文的羊皮纸。
苏晚竹弯腰拾起绣帕。
帕子上的并蒂莲金线在蚀音粉的微光里泛着暖光,像母亲当年在烛火下绣的那样。
她将帕子贴在胸口,抬头看向陆昭。
他晶化的手臂还在渗血,却朝她露出个极淡的笑,指尖抛来半块灵砂糖——和方才塞进她心口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月亮。
夫人。他说,该斩了。
苏晚竹握紧软剑。
剑尖悬在绣帕上方三寸,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听见地道深处传来虚妄的嘶吼,听见柳儿的银铃笑再次响起,听见陆昭晶核跳动的声音像战鼓。
最后,她低头看向帕子上的并蒂莲,轻轻说了句:娘,我要替你,斩了这些脏东西。
软剑划破空气的声响,混着蚀音粉最后的嗡鸣,在地道里荡开。
软剑划破绣帕的瞬间,苏晚竹的指尖在颤抖。
金线并蒂莲被割断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尖裂开的轻响——那是母亲最后留给她的温度,此刻正随着飘落的帕屑散入尘埃。
但她的手腕没有半分犹豫,反手将蚀音粉囊甩向空中。
粉末在幽暗中炸开,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地道里突然响起玻璃碎裂般的嗡鸣,先前还在扭曲的噬心者幼体骤然僵住,触须疯狂蜷缩成球。
周氏残影的傀儡线地崩断,她虚化的身影晃了晃,终于彻底消散,连最后一声尖叫都被蚀音波绞成了碎片。
苏晚竹的目光立刻扫向地道角落——那里,半株焦黑的净世莲正埋在碎石堆里,淡金色的种子在腐叶间泛着微光。
这是她在荒星用三年时间追踪到的灵植,能净化所有暗影类邪物。
方才被柳儿用傀儡术藏在这里,此刻终于重见天日。
阿昭!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荒星猎人锁定猎物时的狠劲。
陆昭晶化的右手瞬间凝成屏障,将试图扑向种子的残余噬心者弹开。
苏晚竹弯腰抓起种子,指尖刚触到那层温热的外壳,后颈突然传来灼痛——是净世莲在认主。
忍着。陆昭的左手覆上她后颈的魂锁印记,晶核的力量顺着脉络涌进来,帮她压制灼痛。
苏晚竹咬着唇,将种子按在自己心口。
淡金色的光流顺着锁骨蔓延,像母亲当年为她系肚兜时的红绳,却比那更烫。
她听见骨骼发出轻响,皮肤下有细小的光纹在游走——这是净世莲在与她的血脉融合,从此,任何暗影类邪物都无法再侵入她的识海。
苏晚竹!
尖叫刺破耳膜。
柳儿从地道深处扑来,发间银铃乱响,手里攥着枚黑得发亮的晶核。
她的左脸爬满青灰色的触须,那是与噬心者签订契约的代价。
从前总垂着的眼尾此刻吊得老高,眼白里全是血丝:你以为抢了净世莲就能赢?
我早把你的灾星血脉样本注入晶核!
只要启动共鸣——她将晶核按在胸口,黑雾从指缝渗出,天枢星所有男人的命线都会被绞断!
他们会像你那三个未婚夫一样,七窍流血而死!
苏晚竹的瞳孔骤缩。
她想起被驱逐前那个雨夜,周氏将三具尸体抬到祠堂,说这是她的证据。
后来她在荒星查到,那三个所谓的未婚夫根本没死,是周氏买通仵作伪造的死亡证明。
可此刻柳儿手中的晶核,却分明带着她当年被抽血时的刺痛感——原来周氏早有预谋,连她每月例血都收集了。
晚竹。陆昭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沙哑。
他晶化的右臂纹路暴涨,紫黑色光流在指尖凝成刃状,退到我身后。
苏晚竹没有动。
她望着陆昭左胸还在渗血的伤口,望着他晶核边缘泛着的淡金色血珠,突然伸手按住他持刃的手腕:阿昭,你的晶核承受不住两次弑主之眼的反噬。
所以只能用一次。陆昭反手扣住她的手,将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荒星握匕首磨出来的,我要让这一刀,斩断所有麻烦。
能量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像闷雷。
柳儿的瞳孔在刃光中急剧收缩,却没有闪避。
她甚至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青灰色触须随着笑声颤动:很好......正好用来献祭。
陆昭的能量刃精准刺入她眉心。
黑晶核在瞬间爆成碎片,黑雾却逆着刃光涌出来,缠上陆昭的晶化手臂。
苏晚竹看见他的晶核突然暗了一瞬,紫黑色纹路里渗出更多淡金色血珠——那是他的本源之力在被黑雾侵蚀。
柳儿的身体开始虚化,像被风吹散的纸人。
她最后看了苏晚竹一眼,那眼神里的疯狂混着解脱:你以为净世莲能护你?
虚妄要的是......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只余下半块晶核碎片掉在苏晚竹脚边,上面刻着个极小的字。
地道深处传来虚妄的嘶吼,比之前更尖锐十倍。
苏晚竹弯腰拾起晶核碎片,指腹被边缘划破,血珠滴在字上,突然泛起暗红的光。
她抬头看向陆昭,他晶化的手臂还插在方才柳儿站的位置,晶核的光明显暗了许多,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喘息。
阿昭?她伸手去碰他的脸,指尖触到的温度比平时低了些。
陆昭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晶核的跳动声透过掌心传来,比往日慢了半拍:我没事。他说,可额角的冷汗却出卖了他,只是......这黑雾里有周氏的血脉印记。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晶核碎片里。
她想起周氏总爱用的沉水香,想起被驱逐那天她身上的月白缎子,想起方才残影手里那方染血的帕子——原来所有的局,都是周氏布下的。
柳儿不过是她养的一把刀,连与虚妄签订契约,都是替周氏试错。
地道顶端突然传来碎石坠落的声响。
苏晚竹抬头,看见几缕天光从裂缝里漏下来——是陆昭之前说的净世莲光团烧穿了地道。
她拉着陆昭往亮处走,晶核碎片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晚竹。陆昭突然停住脚步,从怀里摸出半块灵砂糖。
他的指尖还在渗血,糖块却被擦得很干净,刚才在追你的时候,掉了半块。
苏晚竹接过糖,塞进他嘴里。
甜意在两人共享的感知里漫开,混着他血的咸涩。
她望着地道外透进来的光,望着他晶化手臂上还未退去的黑雾,突然笑了:阿昭,你说周氏布这么大的局,到底想要什么?
陆昭舔了舔唇角的糖渣,晶化的眼睛里闪过冷光:她想要的,从来不是杀你。他说,她想要的,是让你活成她嘴里的灾星,让整个天枢星都怕你——这样,苏家的家主之位,就只能落在她女儿苏怜月手里。
苏晚竹的手指收紧,晶核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地上,与蚀音粉的星芒混在一起。
她望着地道外渐亮的天光,轻声说:那她很快就会知道......她转头看向陆昭,眼里的光比净世莲更亮,我苏晚竹,从来不是谁的灾星。
陆昭的晶核突然亮了一瞬,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道石壁上。
那影子里,他的晶化手臂与她的软剑重叠,像两把交叉的刀。
远处传来虚妄的嘶吼,比之前更近了些,但苏晚竹却握得更紧了——她知道,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始。
而这一次,她手里有净世莲,有陆昭,还有荒星五年磨出来的狠劲。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血珠,突然弯下腰,用指尖在地上画了朵并蒂莲。
血珠渗进泥土,像母亲当年在帕子上绣的那样。
然后她站起身,将软剑递给陆昭:阿昭,该回家了。
陆昭接过剑,反手将她圈进怀里。
晶化的手臂还在渗血,却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地道外的光越来越亮,照得两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远处虚妄的嘶吼里,混着苏怜月的尖叫——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好妹妹,带着更狠的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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