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巨掌裹着腐臭的腥风压下时,苏晚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她本已迈出的脚突然顿住——陆昭的虚影在掌风里碎成星屑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一声近乎呜咽的轻唤,像荒星雪夜里冻僵的小兽最后的呜咽。
可那些星屑没有消散。
细碎的青光在半空纠缠、缠绕,竟凝出拇指粗的锁链,地缠上幽冥的手腕。
黑雾翻涌着撕咬锁链,却在接触的瞬间发出刺啦的焦糊声,像是热油泼在蛇身上。
你以为我只是个影子?陆昭的声音从锁链里传来,比之前更轻,却带着几分惯有的清泠,我是他真正的灵魂碎片。
苏晚竹猛然抬头。
那些锁链泛着淡青色的光,每一道都像极了陆昭腰间常佩的锦衣卫腰牌纹路。
她这才发现,方才融进掌心的光屑,此刻正顺着血管往心脏涌,带着熟悉的甜意——是他藏在衣襟里的荔枝糖的味道。
阿昭...她哑着嗓子唤,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颈间母亲的玉牌。
玉牌烫得惊人,烫得她眼眶发酸。
幽冥的怒吼震得岩壁簌簌落石。
他另一只手抓起晶渊里沸腾的红液砸来,却被锁链扯得踉跄。
苏晚竹这才看清,那些锁链正往他青灰色的骨相里钻,每深入一分,黑雾便淡去一分,露出眉心那枚熟悉的玉簪——是母亲当年被周氏推下荷花池时,头上最后一支簪子。
晚竹!
粗犷的吼声撕裂轰鸣。
赤岩从晶渊裂隙里冲出来,断裂的战斧还滴着暗褐色的血。
他的铠甲半片焦黑半片晶化,却在看见陆昭锁链的刹那地单膝跪地,晶化的膝盖撞碎了脚下的岩块:末将赤岩,见过皇室血脉的继承者!
苏晚竹瞳孔微缩。
她在荒星黑市听过前朝禁军的传说,说他们被晶化技术改造成不死战士,却因忠于旧主被新帝屠尽。
此刻赤岩脖颈处的晶化纹路正疯狂蔓延,连眼白都泛起幽蓝,可他的声音依然清晰:你们先走!
我去拖住这些晶化士兵!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冲向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灰影——那些被幽冥控制的晶化士兵,关节处的晶体泛着妖异的紫。
赤岩的战斧抡圆,劈碎第一个扑来的士兵时,他晶化的手臂竟迸出火星:小丫头片子!
带着那小子的魂好好活着!
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荒星流民抢她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时,也是这样的吼声——那是用命换命的狠劲。
苏姑娘!琉璃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女学者的白大褂沾满晶尘,手里的晶核分析仪疯狂闪烁红光,幽冥在抗拒封印锁链,但越挣扎,锁链越紧!
这说明陆昭的残魂...具备压制他的能力!她抓住苏晚竹的手腕,将分析仪往她手里塞,核心能量源就在正前方!
现在进去关闭它,能断了幽冥的力量!
苏晚竹低头看分析仪。
屏幕上的红光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像荒原上的狼眼,指引着生路。
她又摸了摸颈间的玉牌,那里的温度已经烫得近乎灼痛,仿佛母亲在隔着百年光阴推她后背。
陆昭...她对着锁链轻声说,我母亲说过,光要自己攥紧。
现在...换我护你。
锁链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回应。
苏晚竹深吸一口气,攥紧分析仪和染血的拨浪鼓,朝着红光最盛的方向跑去。
晶渊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红色液体从缝里涌出来,漫过她的靴底,烫得皮肤发红。
但她跑得更快了——她听见身后赤岩的吼声渐弱,听见琉璃在调配什么药剂的响动,更听见锁链里陆昭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像极了桃林里他往她袖中塞桂花糖时,耳尖泛红的轻喘。
当她的指尖触到核心区域的石门时,变故突生。
熔岩留下的工牌在她心口猛地一跳,烫得她踉跄半步。
她低头去摸,却见工牌背面的纹路突然亮起,在石墙上投出模糊的影子——那是座被藤蔓缠绕的祭坛,祭坛中央刻着和陆昭锁链一模一样的纹路。
晚竹!快!琉璃的尖叫混着晶化士兵碎裂的声响传来。
苏晚竹咬了咬牙,推开石门。
门内的红光比外面更盛,映得她眼尾的泪痣泛着金红。
她最后看了眼石墙上那模糊的影子,将工牌按回心口——等解决了幽冥,她一定要弄清楚,这工牌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石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
晶渊核心的石门闭合声在耳畔炸响时,苏晚竹的靴底正踩着祭坛边缘的青苔。
熔岩工牌在她心口烫出一道红痕,指引着的红光在头顶凝成漏斗状的光团,将下方刻满符文的黑色石碑照得泛着幽蓝。
她深吸一口气,指腹擦过腰间的淬毒匕首。
这是荒星黑市商人用三枚辐射晶核换给她的,刀刃上还留着当年那商人的血——他想抢她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时,被她割断了喉管。
此刻匕首的冷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让她的手指稳得可怕。
皇室血脉...她低念着琉璃在门外喊的最后一句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滚落,滴在石碑中央的凹陷处。
没有预想中的吸收。
暗红的血珠在石碑表面凝成一颗圆滚滚的珠子,像被无形的屏障弹开,掉在青石板上。
苏晚竹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记得母亲的玉牌也是这样的反应,当年周氏说她是灾星时,祠堂的供香也是这样熄灭。
哈哈哈!
阴恻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幽冥的黑雾顺着石碑裂隙钻出来,在半空凝出半张青灰色的脸,嘴角咧到耳根:小丫头,当苏家养女养傻了?
你娘是前朝公主的私生女,你这血脉...不纯啊。他的指尖戳向苏晚竹心口,黑雾裹着腐臭钻进她鼻腔,想封印我?
拿你的记忆来换!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
苏晚竹踉跄着扶住石碑,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
五岁时,母亲在荷花池边给她梳辫子,玉簪上的珍珠蹭着她的额头:晚晚要记得,光要自己攥紧。
十五岁冬夜,荒星的雪砸在脸上像刀割,她躲在废弃矿洞啃发黑的压缩饼干,流民的火把在洞外摇晃,她往箭头涂毒时手在抖,却笑得比雪还冷。
二十岁春,桃林里陆昭耳尖泛红,往她袖中塞桂花糖,他的腰牌蹭着她手背:这糖不苦,你尝尝。
不——苏晚竹咬碎后槽牙。
记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往黑雾里拽,她眼前开始发黑,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母亲的玉牌突然烫得惊人,烫得她想起荒星那次被辐射兽追,她抱着玉牌在冰原上跑了三天三夜,指甲缝里全是冰渣,却始终没松开。
我不需要这些。她突然笑了,血从咬破的舌尖涌出来,混着毒液顺着下巴滴在石碑上。
这是荒星流民教她的痛醒术——用最狠的痛,把飘走的魂拽回来。
黑色毒液刚触到石碑,整个祭坛开始震颤。
幽冥的笑声戛然而止,黑雾里传来尖啸:你敢!
这毒...这是晶渊辐射兽的血!
苏晚竹的毒血顺着石碑裂隙蜿蜒,所过之处符文亮起刺目的金芒。
她能感觉到毒血在体内翻涌,像当年在荒星调配血雾散时那样,每一根血管都烧得发烫。
但她咬着牙,将最后一滴毒血挤进石碑:我要的从来不是记忆。她盯着幽冥逐渐溃散的黑雾,眼尾的泪痣泛着血光,是恨。
轰——
晶渊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石碑突然迸出万丈金光,将苏晚竹整个人托离地面。
她看见锁链里的陆昭残魂在发光,那些青色锁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幽冥黑雾里钻;听见赤岩的吼声突然拔高,混着晶化士兵碎裂的脆响;甚至闻到琉璃调配的药剂味——是她在荒星教她的灼晶散,能融化晶化铠甲。
封印...启动。陆昭的声音从锁链里传来,比之前更轻,却带着几分欣慰,晚竹,你做得很好。
幽冥的黑雾开始疯狂收缩。
他的脸扭曲成一团,发出濒死的嘶吼:我不会死!
苏家那些老东西...他们还在我手里!
还有那小崽子——
话音未落,整座晶渊剧烈摇晃。
头顶的岩石开始簌簌掉落,红光像被掐断的琴弦,瞬间暗了下去。
苏晚竹被甩在石碑上,却死死盯着脚下——祭坛底部的青石板正缓缓裂开,露出一道黑黢黢的门。
门后传来声音。
先是低低的抽泣,像被捂住嘴的呜咽,苏晚竹浑身一震——那是三长老夫人的声音,她记得当年被驱逐时,三长老夫人偷偷塞给她半块金锭,说姑娘受委屈了。
接着是咳嗽声,粗重得像破风箱,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大房堂兄的哮喘,他从小体弱,每到冬天就咳得睡不着。
然后是...婴儿的啼哭。
清凌凌的,带着点奶气的哭,在晶渊的轰鸣声里格外清晰。
苏晚竹的呼吸骤然急促,她想起自己被驱逐那天,二房的少夫人刚怀上孩子,周氏说灾星克母,硬把她赶去了荒星。
晚竹!陆昭的锁链突然收紧,快走!晶渊要塌了!
苏晚竹踉跄着冲向那道门。
门后透出的风里带着熟悉的檀香味——是苏家祠堂的味道。
她的手刚触到门沿,整座祭坛开始倾斜,头顶的岩石砸下来,在她脚边炸成碎片。
晚晚!
恍惚间,她又听见母亲的声音。
是幻觉,还是门后传来的?
苏晚竹咬着牙,将染血的拨浪鼓塞进怀里——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
门内的哭喊声越来越清晰,她甚至听见大房堂兄喊三妹妹,声音里带着哭腔。
等我。她对着门轻声说,反手抽出腰间的淬毒匕首。
岩石砸在背上的剧痛她没感觉到,晶渊崩塌的轰鸣她没听见。
她眼里只有那道门,门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和那声让她心尖发颤的婴儿啼哭。
当最后一块岩石砸向祭坛时,苏晚竹的指尖终于扣住了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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