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娘子的靛青裙角在地上扫出一道急痕,她几乎是扑到苏晚竹跟前,药箱地砸在两人中间。
金属搭扣弹开的瞬间,数十个琉璃瓶叮当作响,最上面那瓶紫得发黑的药剂在晶化蓝光里泛着幽光。
她颤抖的指尖戳着药瓶,喉结上下滚动,你现在的晶化程度已经压过荒星辐射兽的鳞甲——再拖半柱香,连魂魄都会被封进晶体里。
苏晚竹的左手还攥着那半块血浸的桂花糖,晶化的右腕地裂开细纹。
她盯着毒娘子眼底的红血丝,忽然笑了,你从前在黑市卖药,总说好药要配识货人她抬起左手接过药瓶,晶化的指节刮过瓶身,发出指甲划玻璃的刺响,这瓶...该是你压箱底的?
毒娘子的睫毛剧烈颤动。
五年前在荒星废墟,她被流民砍断三根手指扔去喂辐射兽,是苏晚竹用淬毒的骨刀挑开兽群,把她从兽口拖回来。
后来两人在黑市搭伙,苏晚竹制毒,她配药,谁都知道的药能救人也能索命——可此刻她望着苏晚竹脸上的晶斑,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这是用荒星极渊的冰蚕王浆配的,我藏了三年...本想等我们攒够星舰票,回天枢星开医馆用。
苏晚竹的指尖在瓶身顿了顿。
她想起荒星的夜晚,两人缩在漏雨的铁皮屋里,毒娘子举着药瓶说等咱们有钱了,要在天枢星最热闹的街开医馆,名字就叫晚毒堂。
那时她总笑对方没出息,现在却觉得这愿望好得像梦。
会用上的。她突然说,仰头将药汁灌进喉咙。
苦。极苦。
那股清凉刚入喉就化作千万根冰针,顺着血管往四肢钻。
苏晚竹的晶化右脸掉落碎渣,露出下面泛着粉红的鲜活皮肤——可左半边脸的蓝光却更盛了,像要把所有毒素都逼到一处。
晚竹!陆昭的手掌贴上她后颈,玄铁徽章抵着她发烫的皮肤。
他能摸到她颈间的动脉跳得像擂鼓,晶化的碎末扎进他掌心,疼得他额角渗汗,却不敢松开半分,毒娘子,她这是...
正常反应。毒娘子抓起苏晚竹的左手,指甲掐进她未晶化的虎口,冰蚕王浆在和晶毒对冲,现在需要她的生机去引——她突然抬头,目光如刀刺向人群外的皇帝,把龙涎香点上!
天枢星的龙气能护着她的命火!
皇帝的龙纹衮服晃了晃。
他盯着陆昭颈间若隐若现的龙鳞暗纹,又看苏晚竹脸上交替的晶蓝与活色,喉结动了动。
旁边的大太监立刻小步跑开,不一会儿,礼厅四角的青铜炉腾起白烟,龙涎香的甜腻混着血锈味,直往人鼻腔里钻。
苏晚竹的睫毛颤了颤。
她看见陆昭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缠着星子;听见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撞在她耳边;闻到他身上的铁锈味——是方才镜宫光流烧穿披风时,里衬被划破的血。
她轻声唤,左手攀住他的手腕。
晶化的右手虽然碎了,可左手还暖着,仪式...该去龙脉地宫了。
陆昭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当然知道封印镜宫的最后一步要在龙脉地宫完成——那是天枢星的气脉之源,也是当年昭王埋下镇星阵的地方。
可现在苏晚竹的状态...
我撑得住。她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晶化的左眼角渗出一滴泪,落在他手背上,你说过要生同衾,死同穴。
现在...该一起走完这最后一步了。
陆昭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玄色披风的破洞漏进风,却被他用体温焐得暖融融的。
他望着她左脸还在蔓延的蓝光,喉结滚动:若你敢食言...
不会。她将脸埋进他颈窝,闻见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锈,我还要看你穿喜服的样子。
礼厅的门在身后吱呀作响。
皇帝的目光像根针,扎在两人后背;玉昭被禁锢在镜墙阵法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的不甘几乎要烧穿那层镜面;毒娘子抱起药箱跟上,靛青裙角扫过地上的碎晶,发出细碎的响。
陆昭抱着苏晚竹跨过门槛时,迎面吹来一阵穿堂风。
风里裹着龙涎香,裹着远处钟鼓楼的暮鼓,裹着天枢星特有的湿润水汽——却裹不住苏晚竹左脸最后一丝晶蓝,正顺着她的指尖,往陆昭心口的位置,缓缓爬去。
龙脉地宫的入口在御花园假山下。
陆昭抱着她往下走时,听见石壁上的青铜灯台依次亮起,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晚竹望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忽然笑了:昭,等完成仪式...我们去买桂花糖好不好?
要最大块的,用红绸子包着的。
陆昭的脚步顿了顿。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晶化的碎末沾在他唇上,带着股涩味,他说,买十块,你吃一块,剩下九块...我看着你吃。
身后传来毒娘子的轻咳。
苏晚竹偏头望去,见她正盯着石壁上的星图,指尖在药箱上敲出急促的节奏——那是荒星黑市的暗号,意思是小心埋伏。
她回了个的手势,将脸重新埋进陆昭颈窝。
玉昭的尖叫突然穿透层层石壁,混着阵法碎裂的脆响,撞进地宫的阴湿空气里。
苏晚竹的睫毛动了动,左手悄悄攥紧陆昭腰间的绣春刀——那是他方才救她时用的刀,刀鞘上还留着镜宫光流灼烧的痕迹。
地宫里的青铜灯台突然全部亮起。
陆昭抱着她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龙脉的幽光从地脉深处漫上来,像一条沉睡的蓝龙,正缓缓睁开眼睛。
毒娘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药箱的青铜锁扣里。
她望着苏晚竹左腕那道若隐若现的晶蓝纹路——方才冰蚕王浆逼出的晶毒明明已经顺着碎渣剥落,此刻却像活过来的蛇,正沿着血管往手肘攀爬。晚竹...她刚要开口,地宫穹顶突然传来轰然炸响。
是玉昭的尖叫。
你们以为赢了吗?
这只是开始!那声音裹着阵法碎裂的余震,像淬了毒的箭镞扎进石壁。
苏晚竹循声望去,便见镜墙后的玉昭正疯狂捶打那层透明屏障,发簪崩断,乌发披散在肩头,眼底的红血丝几乎要漫过眼白,镜宫密钥在我血里,你们封得住龙脉,封不住我与沈青崖的契约!
陆昭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体温在下降——方才晶毒反噬时她还烧得烫手,此刻却像沾了霜的玉。别怕。他贴着她耳际低喃,绣春刀的刀柄在腰间硌得生疼,那是方才替她挡镜宫光流时留下的灼痕,有我在。
苏晚竹抬头看他。
地宫的龙涎香混着潮湿的石土味涌进鼻腔,陆昭的眉峰被龙纹灯台的光勾勒出锋利的棱角,却在触及她视线时软成一片。
她忽然想起荒星的雪夜,那时她缩在漏风的铁皮屋里,裹着捡来的破毯子,听毒娘子说天枢星的月亮又圆又亮。
现在她望着陆昭眼底的星子,突然觉得,这里的月亮比荒星的亮多了。
她轻声说,放我下来。
陆昭的脚步顿住。他望着她泛白的唇,喉结滚动:你现在...
我要亲手完成封印。她指尖抚过他颈间的玄铁徽章——那是锦衣卫的信物,此刻还带着他的体温,这是我和天枢星的账,也是我和苏家的...不,是我和自己的账。她笑了笑,晶蓝的纹路在左脸闪了闪,你说过,要和我生同衾死同穴。
现在,该一起站在阵眼上。
陆昭的手指在她腰际收紧,最终还是缓缓将她放下。
苏晚竹的右膝刚触到青石板便一阵发软,却被他及时托住手肘。
两人相携走向地宫中央的阵眼时,毒娘子的药箱突然一声落地——她瞥见苏晚竹脚边的青砖上,不知何时凝了层淡蓝色的晶霜。
阵眼是块半人高的玄玉,表面刻满星图。
苏晚竹将左手按上去的瞬间,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玄玉震颤着泛起幽光,照得她腕间的晶蓝纹路愈发清晰,像条随时会暴起的蛇。
陆昭的右手覆上她手背,两人掌心相贴的地方,绣春刀的刀穗轻轻摇晃——那是她亲手绣的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此刻却被他护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以影卫之名。陆昭的声音低沉如钟,震得地宫石壁嗡嗡作响。
他望着苏晚竹眼尾未褪的晶蓝,想起初见时她缩在流民堆里,眼神比荒星的辐射兽还狠,却在他递出桂花糖时,露出点像小猫崽的软,以锦衣之契。
苏晚竹的指尖在玄玉上微微发颤。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佩,想起周氏往她茶里下克夫散时的伪善笑,想起荒星黑市上那些举着骨刀要她命的流民——可此刻所有回忆都淡了,只剩下陆昭掌心的温度,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要把她骨子里的冰全融了。共守天枢安宁。她轻声接道。
地脉的轰鸣突然拔高。
玄玉表面的星图化作金芒窜向穹顶,那条沉睡的蓝龙从地脉深处腾起,龙鳞上的金光裹着苏晚竹和陆昭,像给两人镀了层流动的甲胄。
玉昭的尖叫被龙啸压碎在屏障里,她望着那团金光,突然笑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沈青崖说过,龙气越盛,反噬越凶!
苏晚竹,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你不过是...
住口。陆昭的声音冷得像浸了冰潭。
他望着怀里人因龙气冲刷而泛红的眼尾,绣春刀地出鞘三寸,刀光映得玉昭的脸忽明忽暗,她是苏晚竹,是我陆昭要护一辈子的人。
龙啸声戛然而止。
金光如潮水退去时,苏晚竹的身子晃了晃,终究是栽进陆昭怀里。
她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在她耳侧,比荒星暴雨夜的雷声还响。谢谢你,没让我一个人承担。她哑着嗓子说,鼻尖蹭过他披风上的血渍——那是方才为她挡镜宫光流时留下的,现在还带着温。
陆昭低头吻她额角。
晶蓝的碎末沾在他唇上,带着股涩味,却比他藏在袖袋里的桂花糖还甜。这一生,我都会护你到底。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什么,等出了地宫,我们就去买红绸子包的桂花糖。
买十块,你吃一块,剩下九块...我看着你吃。
毒娘子弯腰捡起药箱时,瞥见苏晚竹垂在身侧的左手。
那截指尖正泛着不自然的青白,晶蓝的纹路像根细针,正顺着指缝往掌心钻。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出声——地宫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皇帝的龙纹衮服在灯影里晃了晃,嘴角的笑意像片浮在水面的油,散不开,化不净。
苏晚竹靠在陆昭肩头闭了闭眼。
她听见皇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见毒娘子收拾药瓶的轻响,却独独听见自己腕间传来的轻响——像冰面裂开的声音,又像某种更危险的东西,正从她血脉深处,缓缓挣开束缚。
喜欢克夫命格的末日废土女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克夫命格的末日废土女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