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星苏府正厅里,红绸垂落的廊柱上还沾着晨露,玉无瑕的鎏金护甲轻叩在檀木案几上,发出细碎的响。
她捧着那方描金锦盒,腕间翡翠镯子与盒身的云纹撞出清响:\"苏姑娘,这是陛下御赐的龙涎香,说是要给你和陆千户的婚宴添个彩头。\"
苏晚竹倚在软枕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帕子边缘——那帕子上还留着苏怜月逃跑时蹭上的星舰油渍。
她垂眸看玉无瑕,对方的笑像浸在蜜里,连眼尾的金粉都跟着颤:\"玉会长亲自跑这一趟,倒是折煞我了。\"
\"该的。\"玉无瑕将锦盒推过去,盒盖未完全闭合,一缕香气钻出来,混着星舰特有的冷金属味,直往苏晚竹鼻端钻。
她睫毛微颤,荒星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是在黑市赌坊,她蹲在阴沟边熬药,隔壁棚子里的老乞丐被人下了噬心蛊,吐出来的血沫里爬着细如发丝的虫,腥腐气就像这样,裹在甜腻的香气里,骗得人放下戒备。
\"好香。\"苏晚竹垂眼掩住眼底的冷,指尖轻轻叩了叩盒盖,\"劳烦玉会长替我谢过陛下。\"她推了推锦盒,又抬头笑,\"不过这香金贵,我得让人仔细收着。
小满。\"
立在廊下的药童小跑步过来,袖口还沾着今早捣药的朱砂粉。
苏晚竹将锦盒递给他:\"送去内堂,让阿春收在东厢第三层檀木柜里。\"
\"是。\"小满接过盒子时,指尖微微发颤。
他瞥见玉无瑕的裙角扫过自己鞋尖,金线绣的牡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突然想起昨夜——他去仓库取药材,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角落蹲着个穿青衫的男人,左耳戴着缀着珊瑚珠的耳坠。
男人抬头时,他看清对方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却听见一声轻笑:\"小药童,不该看的别看。\"
\"小满?\"苏晚竹的声音让他打了个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没动。
他慌忙低头应\"是\",抱着锦盒往外走,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正厅里只剩苏晚竹和陆昭时,檐角铜铃被风撞响。
陆昭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玄色锦衣卫飞鱼服的下摆扫过她鞋尖:\"玉无瑕的镯子,是沈青崖上月在拍卖会拍下的。\"他声音低得像浸了水的墨,\"她最近往御书房跑得勤。\"
苏晚竹转身,正撞进他带着松木香的怀抱。
他掌心还留着方才剥糖纸的温度,轻轻按在她后腰:\"怎么了?\"
\"龙涎香里有毒。\"她将方才闻见的腐腥气说与他听,\"荒星的噬心蛊,会顺着香气钻进人肺里,发作时比辐射兽啃骨头还疼。\"她抬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我让小满去查仓库,他方才眼神不对——昨夜怕是撞见了什么。\"
陆昭的手指在她发间顿住。
他知道她在荒星练出的本事,流民的刀疤、辐射兽的爪印、黑市商人的谎言,都刻进了她的嗅觉里。
他摸出块桂花糖塞进她嘴里,甜意漫开时,低声道:\"我让人盯着玉无瑕的马车,沈青崖的暗卫最近在苏府附近晃。\"
\"不急。\"苏晚竹含着糖笑,指腹蹭过他腰间的锦衣卫腰牌,\"先等小满回来。\"
正说着,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满抱着空锦盒冲进来,额角沾着碎发,喘气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雀儿:\"姑娘,东厢檀木柜......\"他话没说完,抬头看见陆昭,喉结动了动,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苏晚竹放下茶盏,瓷底与案几相碰的脆响惊得小满打了个哆嗦。
她歪头看他,眼尾的红痣像要滴出血:\"小满,你昨日在仓库看见谁了?\"
小满的手指绞着衣角,指甲盖都泛了白。
他望着苏晚竹腕间泛着幽光的紫纹——那是荒星石片的力量,听说能让人在绝境里反杀三个辐射兽。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咬着牙跪下来:\"姑娘,我......\"
\"慢慢说。\"陆昭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剑,\"你不说,我便让人把仓库的老鼠都审一遍。\"
小满浑身发抖,额角的汗砸在青砖上,洇开个小水洼。
他望着苏晚竹,突然想起五日前她站在祠堂里,对着周氏的牌位说\"要笑着看你们倒下\"时的眼神——那是荒星的风里淬出来的狠劲,能把人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他喉咙动了动,终于开口:\"昨夜子时......\"正厅青砖上的水洼还未干透,小满的膝盖磕在砖缝里,疼得他倒抽冷气。
他望着苏晚竹腕间若隐若现的紫纹——那是荒星辐射石片烙下的印记,曾在黑市救过她三条命。
喉结动了动,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昨晚在仓库取朱砂,看见个穿青衫的男人。
他往那锦盒里撒了些粉末,像...像碾碎的萤火虫壳。\"
他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指尖抖得几乎抓不住纸角:\"他走前把这个塞我手里,说'若多嘴,就和你娘的药罐一个下场'。\"
苏晚竹接过纸条时,指腹擦过纸边的毛刺。
四个墨字\"旧债未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根细针猛地扎进她太阳穴。
五年前母亲咽气前,拉着她的手说\"小心沈氏\"的场景突然清晰起来——那时苏夫人咳着血,指甲几乎掐进她手背,\"沈青崖...他爹害了你外祖父\"。
\"沈青崖。\"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尾的红痣跟着一跳。
陆昭的飞鱼服在椅背上蹭出沙沙响。
他俯身盯着纸条,玄色袖摆扫过苏晚竹手背:\"三个月前,沈青崖替陛下解了西疆毒瘴,圣心正宠。\"他指节叩了叩案几,\"玉无瑕的天枢商会是他的钱袋子,这香...怕不只是冲你我来的。\"
苏晚竹捏着纸条的手骤然收紧。
荒星五年,她见过太多借刀杀人的局——用甜香掩毒,用善意做刃,和黑市老鸨诱骗流民进辐射区时的笑,一模一样。
她抬眼时,眼底的柔雾散得干干净净:\"他要借这蛊,坐实我'克夫'的命。\"
陆昭突然伸手按住她发顶。
他掌心还留着方才剥糖纸的温度,声音却冷得像浸了冰:\"我让暗卫守在你房外。\"
\"不用。\"苏晚竹把纸条塞进袖中,起身时裙角扫过小满的膝盖,\"他要唱戏,我便陪他唱。\"她弯腰替小满理了理被冷汗浸透的衣领,\"去偏厅喝碗姜茶,你娘的药,我让阿春每日多抓两钱。\"
小满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他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差点撞翻茶几,却在跨出门槛前回头:\"姑娘,那粉末...有股烂桃子味。\"
烂桃子味。
苏晚竹望着他跑远的背影,突然想起荒星雨季的腐木——噬心蛊最喜欢在那种阴湿处产卵,幼虫孵化时,会啃食宿主的肺叶,直到人咳出血沫里的虫。
夜渐深时,书房烛火跳了跳。
苏晚竹把自己反锁在屋内,案头摆着那方空锦盒。
她用银簪挑出一点残留的龙涎香,放在铜炉里点燃。
青烟腾起的刹那,她屏住呼吸——荒星流民曾教过她,有毒的香会先往高处窜,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上飘。
果然,那缕烟没往房梁去,反而贴着桌面游走,在月光照到的地方凝成细网。
苏晚竹眯起眼,突然看见网里浮起几点荧光,像被碾碎的星子。
她凑近些,鼻尖几乎碰到烟雾——是了,噬心蛊的幼虫会分泌荧光酶,和腐木里的磷火一个颜色。
\"好个沈青崖。\"她低笑一声,指尖划过铜炉边缘的烫痕,\"用御赐的香做壳,用蛊虫当刃,既污我名声,又折陛下的面。\"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三更了。
苏晚竹起身推开窗,凉风卷着桂花香灌进来,却掩不住炉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她摸出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荒星特有的辐射纹——这是她用三年时间,在辐射区采集的草液,能腐蚀金属,也能...
月光突然被云遮住。
苏晚竹望着小瓶里深绿色的液体,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
她把瓶子轻轻放在铜炉旁,香灰落在瓶身上,像撒了层薄霜。
\"这场戏,该换我唱了。\"她对着夜色低语,指尖在瓶盖上轻轻一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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