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云层遮去大半,古祭坛的断壁残垣在沙地上投下斑驳阴影。
苏晚竹贴着风化的石壁,耳尖微动——十步外玄甲卫的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比荒星夜枭的啼鸣还清晰。
她数到第七个巡逻兵的脚步声消失在石拱后,转头看向身侧的陆昭。
男人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腰间银质锦衣卫令牌在风里晃出一线冷光。
\"腐臭味。\"她抿了抿唇,舌尖还残留着陆昭方才塞的糖的甜,\"像腐烂的辐射兽内脏混着铁锈味。\"荒星五年,她对危险气味的敏锐度早成了本能。
陆昭的手指在她手背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注意左侧\"暗号。
苏晚竹侧头,正见三具玄甲卫尸体被拖过祭坛中央的石台,暗红血迹在沙地上洇出狰狞的花。
\"晚竹。\"
低哑的女声从右侧阴影里渗出,像片被风揉皱的丝绸。
苏晚竹瞳孔微缩——是绯瞳。
盲女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裙,发间插着根骨簪,指尖正沿着石壁摸索,眼尾的辐射斑在月光下泛着青。
她虽看不见,却像能\"看\"见苏晚竹的位置,两步便挪到近前,枯瘦的手攥住对方手腕:\"他们开始了。\"
\"什么?\"陆昭已抽了半柄绣春刀在掌心,刀身映出绯瞳泛白的眼仁。
\"皇室之血。\"绯瞳的指甲几乎掐进苏晚竹皮肉里,\"骨巫要拿天家血脉当引,复活血枭。
我今早...在沙盘里摸到了血光。\"她的声音突然发颤,\"再晚半刻,祭坛底下的影蜥胚胎就要吸饱人血成型,到时候...\"
一声阴恻恻的轻笑打断了她的话。
三人同时抬头。
祭坛最高处的断柱上,立着个裹着黑纱的身影。
黑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爬满青斑的皮肤——是骨巫。
他枯槁的手指捻动串着人牙的骨链,每捻动一次,石柱间便有幽蓝的光团游移。
苏晚竹眯起眼,这才看清那些光团是半透明的影蜥幼体,皮肤下流动着荧光的血管,正顺着石柱攀爬,在祭坛外围织成一张活的网。
\"活体机关。\"她压低声音,荒星黑市商人曾说过,影蜥幼体对血腥味最敏感,\"硬闯的话,这些小东西会喷毒雾,三息内就能让玄甲卫的锁子甲腐蚀出洞。\"她摸向腰间皮囊,指尖触到那个装着蚀骨粉的青瓷瓶——这是用荒星毒棘花根磨的粉,能溶解辐射兽的鳞片,对付影蜥的软膜应该有效。
\"阿昭,等我用粉破了幼体的防线——\"
\"晚竹。\"陆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
苏晚竹这才发现他额角渗着冷汗,原本清亮的眼底浮起暗红血丝,\"我的血...在烧。\"他的喉结滚动,像是强忍着什么,\"血枭的仪式,用的是我的血脉。\"
苏晚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陆昭说过,他是前朝太子遗孤,天家血脉最纯。
骨巫要复活血枭,需要的正是这种带着皇族咒印的血。
\"你先去毁掉胚胎。\"陆昭抽回手,绣春刀完全出鞘,刀光在夜色里划出冷芒,\"我引开骨巫。\"
\"你疯了?\"苏晚竹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骨,\"血枭复活需要天家血脉当容器,你去了就是送死!\"她的声音发颤,荒星五年她见过太多送死的人,可这一次,她绝不能让陆昭成为其中之一。
\"那怎么办?\"陆昭反而笑了,拇指抹掉她眼角被风沙吹进去的泪,\"总不能看着影蜥胚胎成型,让周氏的阴谋得逞?\"他的声音放软,像在哄荒星流民窝里不肯吃药的小崽子,\"我是锦衣卫千户,护着你是本分。\"
\"本分个屁。\"苏晚竹骂了句荒星粗话,反手把蚀骨粉塞进他手里,\"你留着粉破机关,我去引骨巫。\"她解下腰间影蜥鳞片串成的护符,系在陆昭手腕上,\"这是影蜥王给的,能挡三次攻击。\"
石柱间的影蜥幼体突然发出尖啸。
骨巫的黑纱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他举起骨链,青斑密布的手指指向苏晚竹的方向:\"来得正好。\"
\"走!\"苏晚竹推了陆昭一把,转身时从靴筒摸出淬毒的短刃。
月光照在她手背的金纹上,那是血脉觉醒的印记,正随着心跳发烫。
她望着陆昭隐入阴影的背影,喉咙发紧——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弄丢重要的人。
\"晚竹姑娘。\"绯瞳突然摸索着抓住她的衣摆,盲眼转向祭坛东侧,\"那里...有石头裂开的声音。\"她的指尖轻轻点在沙地上,\"像...通往地下的路。\"苏晚竹的指尖被绯瞳塞来的金属片烫得一跳,那温度像块刚从火炭里夹出的烙铁,贴着掌心灼得皮肤发红。
盲女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封印晶石\",这四个字像根钢针扎进她混沌的思路里。
她突然想起荒星黑市商人说过的秘闻:百年前血枭被封印时,用的是吸收了天家血脉的辐射晶核,若能切断晶核与仪式的联系,复活阵自然崩解。
\"可信吗?\"她低头看向绯瞳泛白的眼睛,喉间的话还没问出口,便被盲女突然攥紧的手扯回现实。
绯瞳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腕骨:\"哥哥说过,只有姓苏的姑娘能解他的劫。\"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刻进骨血的笃定。
苏晚竹心头一跳——五年前被丢上荒星时,奶嬷嬷塞给她的锦囊里,也有块刻着\"苏\"字的玉牌。
石拱外传来玄甲卫甲胄相撞的脆响。
苏晚竹咬了咬舌尖,甜腥气漫开的瞬间,她反手将金属片按进衣襟,隔着里衣贴住左胸。
辐射灼烫的刺痛顺着皮肤爬向心脏,却被某种更炽热的东西压了下去——是手背上的金纹,正随着心跳泛起暖光。
\"阿昭!\"她突然转身,发间银簪在月光下划出冷弧。
陆昭正垂眸检查绣春刀的血槽,闻言抬眼,眼底的暗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苏晚竹的喉咙发紧——他的血脉正在被仪式抽离,每多耽搁一刻,就离油尽灯枯近一分。
\"看石柱第三层的裂隙。\"她快速比了个荒星流民的暗号:三指并拢敲太阳穴,这是\"制造混乱\"的意思。
陆昭的睫毛轻颤,立刻明白了她的计划。
他的拇指在刀镡上摩挲两下,玄色袖口滑下寸许,露出她方才系上的影蜥鳞片护符——半透明的鳞片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像某种活物。
骨巫的骨链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苏晚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些影蜥幼体正顺着石柱往下爬,半透明的皮肤下,荧光血管里流淌的液体由蓝转红。
是嗅到了陆昭的血。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将腰间装蚀骨粉的青瓷瓶攥得发疼——这是她在荒星用三个月时间,从毒棘花根里提炼出的最后一份粉,必须一击即中。
\"走!\"她突然低喝一声,扬手将粉瓶砸向祭坛中央的支撑石柱。
青瓷碎裂的脆响混着影蜥幼体的尖啸炸响,蚀骨粉如黄色烟雾般腾起,瞬间腐蚀了石柱表面的石皮。\"咔嚓——\"一声闷响,半人高的石柱从中断裂,碎石如暴雨般砸向地面。
混乱来得比预期更快。
玄甲卫的呼喝声、影蜥幼体的嘶鸣声、石块滚落的闷响交织成网。
苏晚竹借着扬起的沙尘低身翻滚,余光瞥见陆昭的玄色身影如夜枭般跃上断墙,绣春刀在月光下划出冷芒:\"我是前朝皇族遗脉!\"
这一声吼像颗惊雷劈开夜色。
玄甲卫的铁面瞬间出现裂痕,几个士兵的手不自觉松了松刀柄——他们效忠的是当今皇室,而前朝余孽的血,向来是禁忌中的禁忌。
骨巫的黑纱被风掀起,露出底下扭曲的脸,他的骨链突然剧烈震颤,串着的人牙发出渗人的呜咽。
\"晚竹!\"陆昭的声音裹着风声撞进她耳中。
苏晚竹在沙地上一个急停,就见他借着断墙的阴影闪到近前,温热的指尖快速挑开她发间的银簪。
某种冰凉的东西被塞进空心的簪管,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抗辐射血清,关键时刻扎脖子。\"
不等她反应,陆昭已反手将她推向东侧石缝。
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那声暴喝后的余温,却比她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烫。
苏晚竹踉跄两步,回头时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玄色劲装被风掀起,腰间的锦衣卫令牌晃出一线冷光,正朝着骨巫的方向掠去。
\"别回头!\"陆昭的声音混着影蜥幼体的尖啸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苏晚竹的喉结滚动两下,将涌到嘴边的\"小心\"咽了回去。
她转身看向绯瞳所说的石缝——那是道半人高的裂隙,原本严丝合缝的石砖被掀翻,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口,隐约有腐臭的风涌出来,混着铁锈味直钻鼻腔。
金属片在她心口灼得更厉害了。
苏晚竹摸向腰间,确认短刃还在,发簪里的血清针也稳稳当当地卡着。
她蹲下身,指尖触到石缝边缘的碎石,突然顿住——石砖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划痕,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凑近了看,竟能辨出几个模糊的\"昭\"字。
是陆昭的字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正要细瞧,头顶突然传来影蜥幼体的尖啸。
苏晚竹抬头,正见数十只半透明的小东西顺着断柱往下爬,皮肤下的荧光血管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骨巫的笑声像蛇信子般舔过耳际:\"小崽子,你以为能逃——\"
\"闭嘴!\"苏晚竹骂了句荒星粗话,反手抽出短刃在掌心划了道血口。
鲜血滴落的瞬间,石缝里突然渗出幽蓝的光,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她咬着牙钻进石缝,后背擦过粗糙的石壁,金属片贴着心口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黑暗中,她摸到一面冰凉的石壁,指尖刚触上去,便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是陆昭在为她争取时间。
通道里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某种腥甜的气味涌来。
苏晚竹的金纹在黑暗中亮起,像盏小灯照着前方的路。
她摸了摸发簪,确认血清针还在,又握紧短刃,朝着更深处挪去。
石壁上的划痕越来越密,偶尔能看见几个完整的\"晚\"字,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反复刻下的执念。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幽蓝的光。
苏晚竹眯起眼,那光团越来越大,最后凝成块悬浮的晶石——正是绯瞳说的封印晶石。
可不等她靠近,晶石表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渗出的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更深处,传来铁链拖过地面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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