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祭坛的青石板时,陆昭的玄铁剑在掌心压出一道红痕。
他半蹲在荒草里,靴底碾过苏晚竹留下的血痕——暗红的点混着石粉,在泥土里凝成半枚月牙,与他腰间锦衣卫腰牌的纹路分毫不差。
\"晚竹。\"他低唤一声,喉结滚动。
五天前在废土市集分开时,她塞给他半块碎月石,说\"若走散了,用石粉混着血画星图\"。
此刻星图的轨迹正指向地下祭坛,而祭坛石门上影蜥图腾的裂痕里,还粘着半片她袖口的绣线——月白色,是他前日替她补的针脚。
马蹄声惊起几只辐射乌鸦,陆昭迅速隐入断墙后。
他看见赤鳞的车夫正往马槽里添水,腰间挂着苏晚竹木箱上扯下的铁丝——那是她用来刻暗号的工具。
指节捏得发白,他摸向怀中的解毒丹。
血枭的毒他见过三次:第一次在黑市地牢,三个流民七窍流血而亡;第二次在沙蜥帮营地,尸体上爬满会啃食神经的影蜥幼虫。
苏晚竹被押进祭坛前,在箱底刮了七道痕,他数过——七是荒星猎人的警示数,代表\"致命陷阱\"。
\"有动静!\"
断墙后突然传来喝骂。
陆昭垂眸,看见自己脚边的碎石被风卷动,在月光下投出清晰的影子。
他低笑一声,指尖迅速按在左肩——那里有道旧伤,是三个月前替苏晚竹挡辐射兽时留下的。
此刻他松开按伤口的手,鲜血立刻浸透玄色锦袍,在暮色里红得刺眼。
\"锦衣卫千户?\"赤鳞的刀先捅过来,刀尖挑开陆昭额前的碎发,\"老子还以为你多能打,原来也会流血?\"
陆昭踉跄着栽倒,玄铁剑\"当啷\"掉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赤鳞沾着泥垢的靴尖逼近,听见对方扯着嗓子喊:\"血枭大人!那姓陆的在门口躺着呢,跟条死狗似的!\"
地下祭坛的石门\"轰\"地洞开。
血枭的皮靴声比任何刀都锋利,他踩着陆昭的手背走过来,蛇纹匕首抵住他咽喉:\"千户大人孤身闯老巢,是来送死,还是来救人?\"
陆昭咳出一口血,染脏了血枭的靴面。
他望着对方瞳孔里的得意,知道时机到了——苏晚竹的木箱此刻应该已经被抬到祭坛最深处,而血枭的亲卫全围在自己周围。\"救...\"他扯动嘴角,\"救你娘的命。\"
血枭的匕首往下压了半寸,颈侧立刻渗出血珠。\"把他押进去。\"他甩袖,\"我倒要看看,锦衣卫的骨头有多硬。\"
三个亲卫上前,铁索\"哗啦\"套住陆昭的手腕。
左边那个踹他膝盖,右边那个揪他头发,中间的则用刀尖戳他后腰:\"走啊!装什么死?\"
陆昭任他们推搡,袖中瓷瓶被体温焐得发烫。
这是他前日在黑市药铺买的,瓶身刻着\"抗辐射毒\"的古篆——苏晚竹说过,血枭的毒里掺着影蜥的唾液,遇热会挥发,遇血清则会凝固成蚀骨的脓。
他们走过祭坛甬道时,腐尸味越来越浓。
陆昭数着脚步:五步到青铜鼎,七步到影蜥图腾,九步——
\"停!\"中间的亲卫突然拽他后领,\"你笑什么?\"
陆昭的笑意在嘴角绽开。
他反手扣住对方手腕,袖中瓷瓶的塞子\"啪\"地崩开,暗红色液体呈雾状喷在三人脸上。
左边亲卫的刀先掉了,他捂着眼睛惨叫,指甲在脸上抓出血痕;右边的踉跄撞在青铜鼎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紫斑;中间那个想拔刀,却发现手指已经不听使唤,铁索\"当啷\"落地,整个人瘫在陆昭脚边。
\"这是...\"血枭的声音从甬道尽头传来。
陆昭弯腰拾起玄铁剑,剑鞘上的月牙纹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三个亲卫抽搐的身体,想起三日前在毒窟里翻到的古籍——\"辐射毒遇赤焰花汁即解\",而那瓶血清,正是他从毒窟主的密室里顺来的。
\"血枭大人。\"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剑指祭坛深处,\"该你了。\"
甬道尽头传来木箱倒地的声响。
陆昭瞳孔骤缩——是苏晚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虚弱:\"你们...要做什么?\"
他提剑冲过去时,袖中瓷瓶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那是他藏了三个月的秘密,也是今日敢孤身涉险的底气——毕竟,有些毒,他早就在五年前查毒案时,就摸透了解法。
陆昭提剑冲向甬道尽头时,心跳声几乎盖过了脚步声。
三个月前在黑市药铺翻到的古籍里,关于辐射毒与赤焰花汁的记载在脑海中闪回——那瓶血清他藏在袖中时,瓶身被掌心的汗浸得温热,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甬道尽头的火把被风卷得摇晃,他看见苏晚竹半跪在青石板上,发间的木簪歪向一侧,左腕被铁索勒出红痕,却正用舌尖轻轻抵着后槽牙——那是他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晚竹!\"他低喝一声,玄铁剑挑飞左侧亲卫的刀。
那亲卫还没来得及惨叫,后颈已被剑鞘重重一击,瘫软着砸向青铜鼎。
右侧的亲卫举刀劈来,陆昭旋身避开,反手扣住对方手腕,指节用力一折,\"咔\"的脆响混着亲卫的痛呼,刀\"当啷\"落地。
苏晚竹趁机拽住铁索,借力撞向中间的亲卫。
那亲卫正摸向腰间短刀,被她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磕在影蜥图腾上。
陆昭的剑已架在他颈间:\"钥匙。\"
亲卫喉结滚动,颤抖着从怀里摸出铜钥匙。
苏晚竹接过,三两下挑开腕上的铁索,指腹擦过手腕的红痕,抬头时眼尾微弯:\"陆大人来得正好,我刚想试试这铁索能不能当鞭子使。\"
陆昭扯下亲卫的玄色短打,血迹斑斑的锦袍被他随手甩在角落。
苏晚竹帮他系领口时,指尖触到他左肩未愈的伤口,顿了顿:\"血枭的毒?\"
\"假的。\"陆昭将锦衣卫腰牌塞进她掌心,\"血清是五年前查毒案时,从南疆毒宗手里截的。
辐射毒遇赤焰花汁会暂时麻痹神经,他们以为人晕了,实则能听见动静。\"他套上亲卫的短打,腰间挂上新夺的青铜令牌,\"现在血枭的亲卫死了三个,剩下的应该都在祭坛主殿。你扮成被押的'灾星',我扮成押送的护卫。\"
苏晚竹低头看自己染血的月白裙,突然笑出声:\"我这模样,倒真像刚被严刑拷打过的。\"她扯乱鬓发,指尖蘸了点亲卫的血抹在唇角,\"这样如何?\"
陆昭喉结滚动,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前乱发:\"像。\"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唇角的血渍,\"但别真伤着自己。\"
远处突然传来赤鳞的怒吼:\"所有出口给老子封死!有穿亲卫服的、抬木箱的,全给我扣下!\"脚步声如暴雨般逼近,混着铁器碰撞的脆响。
苏晚竹迅速捡起地上的铁索,重新套在腕上,冲陆昭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拽起她的胳膊,作势推搡:\"走快点!耽误了血枭大人的事,老子剥了你的皮!\"
两人刚转过影蜥图腾,便见十余个持械的沙蜥帮众从另一侧涌来。
陆昭压低帽檐,拽着苏晚竹往旁边的暗巷里钻——那是他方才数步数时注意到的,青石板缝隙间有新鲜的泥印,显然是条隐蔽通道。
通道里霉味刺鼻,苏晚竹的鞋跟磕在凸起的石块上,踉跄着撞进陆昭怀里。
他反手护住她后颈,在她耳边低语:\"前面有通风口,能到祭坛外围。\"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骨笛响,像鹤鸣又像风哨,在夜色里飘得极远。
陆昭脚步微顿,苏晚竹也抬头——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哑婆婆的骨笛,她在荒星时教过自己如何用笛声传递消息。
\"是...她?\"苏晚竹睁大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
陆昭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茧——那是在荒星五年握毒针、爬峭壁留下的。\"先出去。\"他说,\"不管是谁,现在我们要做的,是——\"
\"让血枭的算盘,彻底碎在这祭坛里。\"苏晚竹接话,眼底的光比火把还亮。
骨笛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急,像雨前的风卷过荒草。
陆昭拽着她加快脚步,玄铁剑在腰间撞出轻响,与远处越来越近的喊杀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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