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无夜的指甲在砖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右臂的肿胀已蔓延至肩膀,皮肤下像有千万只毒蚁啃噬,黑紫色的血管如蜈蚣般爬向脖颈。
他踉跄着撞翻案几,铜灯摔在地上,火光映出墙上斑驳的血渍——这暗牢他守了三年,此刻竟成困兽笼。
\"苏怀瑾!\"他嘶吼着踹向牢门,铁锁发出闷响,\"再不来,你养的狗就要死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老迈的喘息混着霉味涌进来。
苏怀瑾扶着门框站定,月光从气窗漏下,照见他鬓角的白发和眼底的浑浊。\"韩统领这是...\"
\"少装糊涂!\"韩无夜拽住他的衣襟拖进牢里,腐肉的腥气扑得苏怀瑾直皱眉,\"影蚀发作了,你给的解药呢?\"
苏怀瑾的手指在袖中抖了抖,摸出个檀木匣。\"三年前我便说过,影蚀无药可解。\"他打开匣子,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你母亲临终前托我转交的。\"
韩无夜的瞳孔骤缩。
母亲?
他从未见过母亲的字迹。
他抢过信笺的手在发抖,烛火下,绢纸上的小楷刺痛眼睛:\"阿夜,若你见到此信,定是中了影蚀。唯一解法是取'辰之血'为引,配合三石散...可那孩子是你胞弟,娘求你,莫要...\"
\"啪!\"信笺砸在苏怀瑾脸上。
韩无夜掐住他脖子将人抵在墙上,喉间溢出野兽般的低笑:\"好个苏老匹夫!当年说我娘是叛徒,原来她早留了解药!
你藏着这信,就是等我毒发时不得不听你差遣?\"
苏怀瑾的脸涨成猪肝色,枯瘦的手抓住他手腕:\"我若想利用你,何须养你二十年?当年你娘为保前朝遗孤...咳咳...才自愿受影蚀之苦!\"
\"遗孤?\"韩无夜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撞在刑架上。
铁链哗啦作响,他望着自己发黑的手臂,突然笑出声,\"原来我韩无夜,不过是你们这些老东西手里的刀!\"他抓起案上的匕首,一刀扎进肿胀的右臂,黑血混着腐肉簌簌落下,\"既然如此——\"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我这把刀,就先捅穿你们的算盘!\"
暗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影卫首领单膝跪地:\"统领,苏三姑娘的院子突然起火,墨先生带着个包裹翻墙出去了!\"
\"放火?\"韩无夜抹了把脸上的汗,黑血在掌心晕开,\"不必管。\"他抽出腰间的玄铁令牌抛给手下,\"去,封锁苏家所有出口,包括狗洞。\"他盯着令牌上的血手印,声音像浸在冰里,\"三日后月蚀夜,血祭仪式提前。\"
苏晚竹蜷在软榻上,听着院外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青竹端着药碗的手在抖,药汁泼在她手背:\"姑娘,厨房说...说柴房走水了,今日的药...\"
\"无妨。\"她握住青竹发颤的手,指腹轻轻按在丫头腕间——脉搏平稳,没有慌乱。
这小丫头,倒比她更会装。
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是墨先生回来了。
苏晚竹掀开窗纸,看见他掌心的焦痕——定是烧了假证据引开追兵。\"如何?\"她轻声问。
墨先生单膝点地:\"证据已送进司礼监,陆千户的人在宫门外候着。
风声也放了,说韩无夜要借血祭复活前朝皇帝。\"他顿了顿,\"只是...血祭需要活人,苏家今晚怕是要...\"
\"我知道。\"苏晚竹摸出怀里的玉片,母亲的字迹被体温焐得发烫,\"他们要血,我便给他们血——但得是他们自己的。\"她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半张脸,\"去告诉陆昭,若他想查清当年旧事...\"她指尖划过玉片边缘,\"三日后月蚀夜,苏家祠堂见。\"
更鼓敲过五更,苏家大门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陆昭站在青石板上,月光镀在他腰间的绣春刀上。
他望着门楣上\"苏府\"二字,伸手扯下挡路的灯笼,圣旨的明黄缎子在风中展开。\"开门。\"他声音冷得像刀,\"奉圣谕,查苏家通敌谋逆案。\"
门内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陆昭摸出袖中半块糖含进嘴里。
甜意漫开时,他想起昨日暗卫回报的消息——苏晚竹房里的烛火,整夜未熄。
陆昭的绣春刀鞘撞在苏府朱漆大门上,震得铜环嗡嗡作响。
门内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陆大人,我家老爷还在偏院歇着......\"
\"圣谕在此。\"陆昭屈指弹了弹明黄缎子,圣旨上\"钦命\"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府上下人等,此刻都该跪接天恩。\"他话音未落,身后锦衣卫已抽出半刀,寒芒扫过门楣上的鎏金\"苏\"字——那是苏晚竹被驱逐前亲手描的金漆,此刻正顺着刀光往下淌,像极了血。
门\"吱呀\"裂开条缝,周氏扶着苏怜月的手踉跄而出。
周氏鬓边的珍珠步摇乱颤,妆粉在脸上糊成一片:\"陆大人这是......\"
\"查通敌。\"陆昭的目光扫过周氏发间那支翡翠簪——与苏晚竹母亲当年的陪嫁簪子同出一脉,\"三日前司礼监收到密报,苏家私藏前朝血祭阵图。\"他突然笑了,指尖摩挲着袖中半块糖,\"周夫人可知,血祭要的是处子血?令爱这朵金枝玉叶,怕要委屈了。\"
苏怜月的指甲掐进周氏手背,绣鞋在青石板上蹭出白痕。
她刚要开口,后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陆昭的笑瞬间凝固,绣春刀\"呛啷\"出鞘——那是祠堂方向,是苏家历代祖宗牌位所在。
\"去祠堂。\"他反手将圣旨拍在管家怀里,玄色官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若敢拦路......\"刀身挑起管家的下巴,\"就用你的血给圣谕祭旗。\"
祠堂里的檀香早被血腥气冲散。
韩无夜跪在阵图中央,右臂的腐肉已脱落大半,露出森白臂骨,黑紫色的血正顺着阵图纹路蜿蜒。
他左手攥着把染血的匕首,右手按在供桌上——那里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七枚带血的指甲,是苏府七个庶子的。
\"时辰未到!\"苏怀瑾扶着供桌踉跄上前,\"月蚀要三日后才......\"
\"住口!\"韩无夜的瞳孔泛起暗红,影蚀的毒顺着血管爬上眉骨,\"你当我看不出?那信里说的'辰之血',根本不是我胞弟,是苏晚竹!\"他猛力划开左手腕,黑血溅在阵图中心的\"王\"字上,\"当年你说我娘是为保遗孤才受影蚀,可这遗孤,分明是姓苏的杂种!\"
阵图突然泛起幽蓝光芒,供桌上的牌位\"噼里啪啦\"炸裂。
韩无夜仰头嘶吼,骨节暴起的手掐住苏怀瑾的脖子:\"你以为用影蚀困我二十年,我就查不出?苏夫人根本没死在荒星,她带着龙纹令牌跑了!而她的女儿......\"他突然顿住,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笑,\"此刻就在门外。\"
苏晚竹踩着碎瓷片踏进祠堂。
她素白裙角沾着血,发间只插着根木簪——那是荒星流民用树杈削的,此刻正映着阵图的光。
她望着供桌上的七盏灯,目光在最右边那盏多停了一瞬——那里泡着青竹的指甲,是她让青竹装出慌乱时故意\"碰掉\"的。
\"韩统领好兴致。\"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血祭需要处子血,你却用庶子的血充数......\"她摸出怀里的玉片,与阵图中心的\"王\"字发出共鸣,\"是因为,真正的处子血,在等龙纹合璧?\"
韩无夜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那半块玉片上,龙纹的眼睛正泛着金光——与他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严丝合缝。\"你......\"
\"我是苏夫人的女儿。\"苏晚竹一步步走向阵图,木簪\"啪\"地断成两截,长发披散下来,\"也是她用命护住的'辰之血'。\"她将玉片按在阵图中心,\"你以为唤醒的是前朝的王,可你忘了......\"
阵图光芒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
韩无夜听见炸雷般的龙吟,等他再睁眼,只见一道金色龙影盘在苏晚竹身后,龙须扫过他的伤口,影蚀的黑血竟开始凝固。
\"龙纹认主。\"苏晚竹的声音混着龙鸣,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你要的,从来不是王的苏醒,是我的觉醒。\"她指尖点在阵图\"王\"字上,龙影突然俯身,龙爪扣住韩无夜的咽喉,\"而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韩无夜被甩到墙上,吐出的血里混着黑色毒沫。
他望着苏晚竹身后的龙影,终于想起母亲信里未写完的话——\"辰之血\"不是引,是主;不是药引,是天命。
祠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昭提着绣春刀冲进来,刀上还滴着苏府护院的血。
他的目光扫过苏晚竹,又落在她身后的龙影上,瞳孔微缩——那龙纹,与他藏在暗格里的前朝玉玺拓印,分毫不差。
苏晚竹回头看他,眼中有未褪尽的金芒。
她抬手,龙影便盘旋着钻进她心口,只在颈间留下道淡金印记。
韩无夜突然惨笑,他看见那印记正缓缓吞噬自己手背上的影卫图腾——那是苏怀瑾用影蚀种下的,用来控制影卫的印记。
\"你......\"他指着苏晚竹,气若游丝,\"你体内的龙......\"
\"嘘。\"苏晚竹弯腰拾起他掉在地上的半块玉片,与自己的合在一起,\"秘密,要留到最后说。\"她将玉片塞进陆昭手里,\"陆千户,这该是你的东西。\"
陆昭捏着玉片的手在抖。
他望着苏晚竹颈间淡金的印记,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若见龙纹现,遗孤终得还。\"月光从祠堂穹顶的破洞漏下,照在苏晚竹发间未掉的半截木簪上——那是荒星的树杈削的,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某种预兆。
韩无夜的头重重砸在地上。
他最后看见的,是苏晚竹转身时,裙角扫过供桌上的青铜灯——最右边那盏突然熄灭,灯油里的指甲,正渗出一丝极淡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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