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地下，废弃监控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仿佛在以倍速流逝。顾锦城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支撑全队的强大意志，脸色是骇人的灰白，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挣扎。
秦朗那嘶哑的、带着绝望的呼救声，透过老式电话的听筒，在布满灰尘的狭窄空间内回荡，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有电流的噪音作为回应。队员们围在顾锦城身边，脸上写满了焦灼与无措，医疗兵正在进行紧急处理，加压包扎试图减缓失血，但队长生命体征的持续下滑，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地面没有回应……线路可能彻底断了，或者……”一个队员声音干涩，没敢说出后半句——或者地面的人根本听不到这微弱的呼唤。
“鹰眼”紧握着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口和通风管道，承担起临时的警戒职责。他低沉开口：“必须做最坏打算。‘秃鹫’的人就在附近，队长的伤等不起。”
秦朗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看着昏迷不醒的顾锦城，又看向那台时断时续的电话，队长昏迷前那句“钥匙……联系……墨涵……”的嘱托在他脑中轰鸣。联系墨涵……地面……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丢开听筒，扑到那台老式通讯设备前，不再试图通话，而是双手飞快地操作起那些古老的物理拨号盘和按钮。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技术专家特有的专注和决绝。
“你在干什么？”爆破手不解。
“声音传不出去，但脉冲信号可以！”秦朗头也不抬，语速极快，“这台老设备虽然落后，但其基础脉冲信号模式相对稳定，穿透力比我们被干扰的无线通讯要强！队长让我们‘联系’，不一定是说话！我们可以发送一种特定的、重复的脉冲信号！如果宋医生在地面监听，如果她能识别出这种非标准信号模式……她一定能明白！”
他不再尝试建立语音连接，而是利用设备内部简单的电路和拨号盘，手动制造出一段短、长、短——类似某种特定节奏的脉冲信号，一遍又一遍地发送出去。这信号无法传递复杂的语言信息，但它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来自地底的、顽强的生命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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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3号矿区入口。
风雨似乎更急了，抽打着断壁残垣，也抽打着宋墨涵紧绷的神经。她戴着耳机，眉头紧锁，全部的注意力都沉浸在耳机里那片嘈杂的噪音海洋中。刚才那微弱的、尝试握手的脉冲信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更加规律却同样微弱的信号模式。
短、长、短……
短、长、短……
这节奏……不像任何标准通讯协议，更像是一种……人为的、固执的重复！
“信号模式变了！”宋墨涵猛地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变调，“不是语音，是重复脉冲！有人在手动发送信号！是他们在下面！他们还活着！”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希望交织涌上心头。是他，一定是他，或者是他身边的人，在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
“能解析出含义吗？”山猫小队队员急切地问。
“无法解析具体内容，”宋墨涵摇头，但眼神雪亮，“但这种重复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信息！它在说‘我在这里，我还活着’！而且，这种节奏……”她顿了顿，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细节浮现在脑海——那是很久以前一次闲聊，顾锦城曾略带得意地跟她提过，他手下那个叫秦朗的技术兵，有个小习惯，喜欢用“点划”节奏来标记安全路径或重要物品，最常用的就是一种“短长短”的简单模式。
是秦朗！他在操作设备！
这个认知让宋墨涵几乎落下泪来。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语速飞快地命令：“记录这个脉冲节奏和间隔！用我们的发射器，模仿这个节奏反向发送确认信号！同时，加大功率，尝试用明文语音向矿井内广播，告诉他们我们收到了信号，正在组织救援！重复广播！”
她不知道地下能否听到，但她必须这么做。她要让那片绝望的黑暗知道，他们没有被遗忘，地面上有人正拼尽全力奔向他们！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两辆越野车冲破雨幕，一个急刹停在救护点旁。车上跳下来几名身穿同样制式作战服但臂章不同的士兵，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容刚毅，眼神沉稳，正是奉命率突击小组前来支援的“雷霆”小队队长，霍霆深。
“宋医生！‘雷霆’小队霍霆深，奉命前来支援！情况如何？”霍霆深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的到来，瞬间让地面救援力量得到了实质性的增强。
宋墨涵像是看到了救星，迅速将当前情况，包括顾锦城小队可能的位置、失联状态、刚刚捕获的异常脉冲信号以及顾锦城很可能重伤的情况，言简意赅地告知霍霆深。
“……霍队，他们情况危急，尤其是锦城……我请求立刻组织精锐小队，携带强效医疗物资和通讯中继设备，循着信号源强攻下去！”宋墨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坚定无比。
霍霆深看了一眼幽深的矿洞入口，又看了看宋墨涵那双强忍悲痛却依然 professional 的眼睛，重重点头：“明白！我立刻挑选人手组成第一突击组，五分钟后出发！宋医生，你……”
“我和你们一起下去！”宋墨涵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是这里最好的战地医生，锦城……顾队的情况只有我最清楚！我必须去！”
霍霆深眉头微蹙，出于安全考虑想拒绝，但对上宋墨涵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他瞬间明白了这份决绝背后是怎样的情感与责任。他沉吟一秒，果断道：“好！但你必须在队伍中间，听从指挥，绝对不允许擅自行动！”
宋墨涵用力点头：“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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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监控站。
秦朗的手指因为持续重复的操作而有些僵硬，但他依旧没有停下。那“短长短”的脉冲信号，如同他心中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执着地向着地面传递。
突然，一直负责监听其他频段的队员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有声音！广播！是地面！是地面在呼叫我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通过矿道复杂的岩石结构，一个微弱、失真但清晰可辨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女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传了下来：
“……A-7小队……听到请回答……已收到……脉冲信号……正在组织救援……坚持住……重复……已收到信号……救援即将到来……”
是宋墨涵的声音！虽然模糊，但那份熟悉的冷静与急切交织的语调，绝不会错！
“是宋医生！她听到了！她听到了！”年轻的医疗兵几乎要哭出来。
希望的曙光，真正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照进了这绝望的深渊！队员们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秦朗终于停下了发送信号的手，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看向依旧昏迷的顾锦城，低声道：“队长，你听到了吗？宋医生她……收到了。”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鹰眼”再次悄无声息地靠近，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队长，秦朗。‘秃鹫’那边有动静，他们似乎被地面的广播或者我们刚才的动静惊动了，正在朝我们这个方向移动，两人，装备精良，预计三分钟内接触。”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地面的救援正在赶来，但近在咫尺的威胁已经逼近！他们必须守住这里，守住昏迷的队长，守住那台可能关乎最终任务的“钥匙”线索，坚持到救援到来！
秦朗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步枪，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看了一眼顾锦城，然后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
“同志们，”他的声音不再惊慌，带着临危受命的沉稳，“队长倒下了，但任务还在，我们还在！宋医生和救援正在路上！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为队长，为任务，也为正在赶来的战友！”
“狙击手，回到你的位置！爆破手，在入口通道设置延迟爆炸物！其他人，检查弹药，依托掩体，建立交叉火力网！我们要让那群秃鹫知道，想动我们队长，先踏过我们的尸体！”
“是！”低沉的回应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队员们迅速各就各位，冰冷的枪械再次握紧，疲惫与伤痛被强烈的战意压下。监控站内，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武器保险打开的轻微咔哒声，以及从地面隐约传来的、给予他们无限力量的广播回音。
顾锦城依旧安静地躺着，对即将爆发的战斗一无所知。但那支注入他体内的药剂，似乎开始缓慢起效，他极其微弱的脉搏，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稳定。
地上与地下的心跳，在电波与信念的桥梁上，正以一种超越物理距离的方式，紧紧相连。救援与危机，希望与毁灭，在这黑暗的矿道深处，即将迎来最激烈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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