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檐角的铜铃被晨风拂动，发出叮咚脆响，像一串被打翻的玉珠。
霍锦靠坐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如蝉翼的素色纱被。
云珠正蹲在脚边，给她穿着绣着兰草纹样的软底鞋，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一件稀世珍宝。
“小姐慢点，刚退烧可不能再着凉了。”云珠仰起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关切，“老夫人说，等会儿带你去给外祖父请安，咱们得穿得暖和些。”
霍锦点了点头，任由云珠摆布。这具身体确实还虚，昨天喝了灵泉水退了烧，但稍微动一动还是会觉得累。她借着低头整理衣襟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卧室。
房间不算太大，却布置得雅致精巧。迎面靠墙摆着一架梨花木梳妆台，镜面打磨得光亮，映出墙上挂着的《春江垂钓图》。
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楠木书桌，上面摊着几本启蒙画册，旁边还压着一支小小的狼毫笔，显然是原主平日里用的。
最让她在意的是书桌旁的博古架，上面摆着几件青瓷小摆件，角落里却孤零零地放着一块不起眼的玉佩，色泽暗沉，雕工也粗糙。
记忆碎片告诉她，这是原主满月时，父亲霍锦派人送来的，原主一直贴身戴着，直到落水那天才不知掉在了哪里，后来被下人在池塘边捡到，洗净后放在了这里。
霍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下的皮肤，那里正是密钥空间与她灵魂绑定的地方。那块普通的玉佩，和她的空间密钥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小姐，好了。”云珠帮她系好腰带，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咱们走吧，老夫人肯定在正厅等着呢。”
霍锦被云珠牵着，慢慢走出卧室。穿过抄手游廊时，她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快速扫过四周。
柳家的宅子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建筑，白墙黛瓦，小桥流水。
廊下挂着几串红灯笼，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映得青石板路上光影斑驳。
路边的花圃里种着芍药和牡丹，开得正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几个穿着青色短打的仆役正在打扫庭院，见到她们，都恭敬地低下头行礼，口称“三小姐”。
看来，原主在柳家的地位确实很高。
正厅里，柳老爷子和柳氏已经坐在主位上了。
柳老爷子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看得入神。
沈氏则在和旁边的舅母林氏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外祖父！外祖母！”霍锦被云珠领到厅中，立刻想起了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软糯地喊了一声，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她垂下眼帘，微微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又带着孩童的稚嫩。
这是她昨晚在空间里对着那面模糊的水镜，练了许久才掌握的分寸——既要符合大家闺秀的礼仪，又不能显得太过老成。
“哎！我的乖囡囡！”沈氏立刻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身子好利索了没？”
霍锦小步跑到柳氏面前，被她一把搂进怀里。外祖母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药草的气息，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好多啦。”她抬起头，用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沈氏，故意眨了眨眼，“外祖母，霍锦吃你做的桂花糕。”
“你呀！”沈氏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尖，“刚退烧就想着吃，等会儿让厨房给你做。”
这时，柳老爷子也放下了书卷，目光落在霍锦身上。他的眼神很锐利，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仿佛能看透人心。
霍锦知道，这位前江南巡抚可不是普通的迂腐老儒，能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必然是个心思通透的人。
她没有回避柳老爷子的目光，反而用更纯真的眼神回望着他，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外祖父。”
柳老爷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嗯，看来是真的好了。
昨天还烧得迷迷糊糊的，今天就有精神头要吃的了。”他顿了顿，问道，“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来了。
霍锦心里一凛，面上却露出困惑的表情，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多水，好冷……”她说着，还故意打了个寒颤，像是想起了可怕的事情。
沈氏心疼地搂紧了她：“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吓着孩子。”
柳老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转而说道：“既然好了，就该好好学学规矩了。
从明天起，跟你表哥他们一起去书房念书吧。”
霍锦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好呀！锦儿要跟表哥一起念书！”
她正想找机会多了解这个世界，去书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那里肯定有很多关于北凉国的书籍，能帮她更快地熟悉这个时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舅舅柳文斌和两个表哥走了进来。
“爹，娘。”柳文斌躬身行礼，然后看向霍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锦儿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舅舅。”霍锦乖巧地回答。
“妹妹！”柳明宇一进门就冲到她面前，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木雕小兔子，“你看，这是我亲手刻的，给你玩。”
那小兔子雕得不算精致，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霍锦接过小兔子，认真地说了声：“谢谢二表哥，我很喜欢。”
柳明宇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
柳明轩则站在一旁，温和地看着她：“妹妹刚好，别太累了。要是念书觉得辛苦，就跟我说。”
“知道了，大表哥。”霍锦朝他甜甜一笑。
看着眼前这和睦的一家人，霍锦的心里有些复杂。他们是真的疼爱原主，这份温暖是她在长白山基地从未体验过的。但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落水的疑点。
她抱着沈氏的胳膊，状似无意地问道：“外祖母，春桃呢？昨天不是她跟着我吗？”
春桃就是那个在她落水后才迟迟出现的丫鬟。
提到春桃，沈氏的脸色沉了沉：“那个刁奴，已经被我打发回老家了。竟然敢在照看你的时候偷懒，差点害了你，留着她也是个祸害。”
霍锦眨了眨眼，疑惑地问：“偷懒？她去哪里偷懒了呀？我好像看到假山后面有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柳文斌皱了皱眉：“霍锦，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霍锦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孩童的不确定：“不知道……就看到一个影子，很快就不见了。”
柳老爷子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沉思片刻，对柳文斌说：“再去查查，看看那天除了春桃，还有谁在花园附近。”
“是，爹。”柳文斌沉声应道。
霍锦知道，自己已经把怀疑的种子种下去了。接下来，就看柳家会不会查出些什么了。
她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木雕小兔子，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胸口微微发热，那个神秘的空间又有了动静。她下意识地用意识探进去，发现空间里的药圃竟然多了几株嫩绿的幼苗，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
看来，这个空间还在不断变化。
霍锦的心里涌起一阵期待。她隐隐觉得，这个空间将会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依仗。
“对了，”柳老爷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柳文斌说，“镇北将军下个月就到江南了，你准备一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迎接。”
镇北将军霍宴，她的亲生父亲。
霍锦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好奇地问：“外祖父，镇北将军是谁呀？”
柳氏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是你的爹爹呀。霍锦很快就能见到爹爹了。”
爹爹……
这个词对霍锦来说既陌生又遥远。她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影子，不知道这位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寄养在江南？是因为北疆战事吃紧，还是有其他原因？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霍锦压下心中的波澜，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爹爹？锦儿有爹爹了吗？”
“当然有了。”沈氏笑着说，“你爹爹是个大英雄，在北疆保护我们呢。”
霍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不管这位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必须做好准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要尽快熟悉柳家，熟悉这个世界，还要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她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江南的日子看似平静，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的人生，从不会一帆风顺。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柳家这个后盾，有神秘的空间，还有一颗来自未来的、永不言败的心。
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和危险，她都不会害怕。
因为她是霍锦，是镇北将军的女儿，也是从长白山基地浴火重生的姜珺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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