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陶罐里的液体渐渐浓缩成粘稠的膏状，颜色也变成了深紫色。霍锦熄了火，待药膏稍凉，用纱布细细过滤，得到一小碗纯净的毒液，色泽乌亮，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这就成了？”云珠看着那碗毒液，既好奇又害怕。
“还没完。”霍锦取来一根银簪，这是柳氏前几日赏她的，簪头雕刻着精致的兰花，看似温婉，尖端却锋利异常。
她用银针蘸了少许毒液，小心翼翼地涂在簪尖，又将多余的毒液装进一个小巧的瓷瓶里，盖紧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将银簪插回发间，簪头的兰花藏在鬓角，丝毫看不出异样。
“这样……就能防身了？”云珠看着那支看似普通的银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嗯。”霍锦点头，指尖轻轻抚过簪头，“若是有人想伤我，这支簪子就能让他暂时动不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并不轻松。第一次亲手制作毒物，让她想起了长白山基地的日子，那些冰冷的实验台，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同伴因剧毒而扭曲的脸……她甩了甩头，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驱散。
这里不是基地，她制作毒物也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小姐，您以前在梦里，连这个也学过吗？”云珠见她神色恍惚，小声问道。
霍锦回过神，顺着她的话茬点了点头：“嗯，梦里的老爷爷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世间险恶，总要有些傍身的本事，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她说这话时，眼神格外明亮，像是有星光在里面闪烁。云珠看着她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家小姐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人时刻呵护的小丫头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三小姐，云珠姑娘，码头那边……那边出事了！”
霍锦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石头……小石头被海沙帮的人抓走了！”小厮急声道，“刚才有人来报信，说小石头偷看海沙帮的人搬箱子，被他们发现了，现在被关在码头的仓库里，还说明天要把他扔进江里喂鱼！”
“什么？！”云珠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都怪我，我不该让他去看那些箱子的……”
霍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小石头是她安插在码头的第一个眼线，也是天机阁的开端。海沙帮抓走他，不仅是为了报复，恐怕还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若是小石头招供出她和云珠，后果不堪设想。
“别急。”霍锦按住慌乱的云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海沙帮的人什么时候发现他的？有没有说为什么抓他？”
“就是刚才，”小厮擦了擦汗，“听报信的人说，好像是因为小石头看到他们往箱子里装了……装了尸体！”
装尸体？！
霍锦和云珠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她们原以为那些箱子里装的是普通货物，没想到竟是尸体！黑煞门与海沙帮勾结，囤积装着尸体的箱子，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阴谋？
“不行，我们得去救小石头！”云珠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是因为帮我们才被抓的，我们不能不管他！”
“我知道。”霍锦的眼神变得异常凝重，“但我们不能贸然行事。海沙帮在码头势力庞大，硬闯只会自投罗网。”
她来回踱了几步，大脑飞速运转。现在去报官？不行，海沙帮与官府勾结，报官只会打草惊蛇。去找柳文斌帮忙？也不行，舅舅虽有势力，但码头水太深，若是惊动了黑煞门，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
“云珠，去取我的披风。”霍锦停下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去码头。”
“小姐，您要亲自去？”云珠吓了一跳，“太危险了！那些人连尸体都敢装，肯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去。”霍锦语气坚定，“小石头不能死，那些箱子里的秘密，我们也必须查清楚。黑煞门的人三日内有动作，说不定就与这些尸体有关。”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簪尖的毒液已经干透，藏在兰花的阴影里，冰冷而锋利。这是她第一次制作毒物，没想到竟要这么快派上用场。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人……”云珠还是担心。
“不是两个人。”霍锦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哨子，递给云珠，“这是惊鸿阁的信号哨，前几日苏姐姐派人送来的，说遇到危险时吹响，附近的惊鸿阁弟子会赶来相助。”
惊鸿阁是江湖正道，擅长轻功与情报，向来与黑煞门不和。有他们相助，胜算无疑会大得多。
云珠接过哨子，紧紧攥在手里，心里稍微安定了些：“那我们现在就去？”
“嗯。”霍锦点头，又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解毒丹，递给云珠，“这是用金银花和甘草做的，能解些普通毒素，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云珠小心翼翼地收好解毒丹，看着霍锦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心里的慌乱渐渐被敬佩取代。她忽然觉得，有小姐在，就算再危险，她们也一定能平安度过。
两人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将银簪和哨子藏好，趁着暮色悄悄离开了柳府。深秋的夜晚寒意刺骨，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着她们匆忙的身影。
越靠近码头，空气中的腥臭味就越浓，隐约还能听到海沙帮弟子的喝骂声。霍锦和云珠屏住呼吸，借着货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仓库的方向摸去。
仓库周围守着四个海沙帮弟子，个个手持钢刀，眼神警惕。霍锦观察了片刻，发现他们每隔一炷香就会换一次班，换班时有片刻的空档。
“等会儿换班时，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溜进仓库救小石头。”霍锦压低声音对云珠说。
“不行，小姐您去太危险了！”云珠连忙摇头，“还是我去引开他们，您去救人！”
“我有这个。”霍锦摸了摸发间的银簪，眼神坚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记住，救出小石头后，立刻往东边跑，那里有片芦苇荡，我们在那里汇合。”
云珠还想争辩，却被霍锦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知道小姐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就在这时，仓库外的弟子开始换班，四人交错而过，注意力有些分散。
“就是现在！”霍锦低喝一声，捡起一块石子，朝着不远处的货箱扔去。
“哐当”一声脆响，立刻吸引了那四个弟子的注意。
“谁在那里？！”一个弟子大喝一声，四人连忙朝着声音来源跑去。
趁着这个空档，霍锦对云珠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分头行动。霍锦朝着与仓库相反的方向跑去，故意发出响动，将那四个弟子引开。
云珠则屏住呼吸，像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到仓库门口，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铁丝，小心翼翼地撬着门锁。
霍锦一路狂奔，身后传来海沙帮弟子的怒骂声。她借着对码头地形的熟悉，专挑狭窄的巷道跑，很快就将那些人甩开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身材魁梧的弟子紧追不舍，手里的钢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小丫头片子，跑啊！我看你往哪跑！”那弟子狞笑着，速度越来越快。
霍锦知道自己跑不过他，索性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故意露出害怕的神情，心里却早已做好了准备。
那弟子见状，更加得意，挥舞着钢刀就朝她砍来：“敢在海沙帮的地盘上撒野，找死！”
就在钢刀即将落下的瞬间，霍锦猛地侧身躲开，同时右手闪电般抬起，发间的银簪直取那弟子的手腕。
“嗤”的一声轻响，银簪的尖端划破了那弟子的皮肤。他只觉得手腕一麻，紧接着整条手臂都失去了力气，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那弟子惊恐地看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手臂，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霍锦没有回答，趁他愣神的功夫，转身就跑。她知道，曼陀罗毒素的效果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必须尽快摆脱他。
可刚跑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小小年纪就会用毒，倒是有趣。”
霍锦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巷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是黑煞门的人！
她下意识地摸向发间的银簪，心脏砰砰直跳。这个人的气息阴冷而危险，比刚才那个海沙帮弟子厉害得多。
“黑煞门的人，果然阴魂不散。”霍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紧了手中的银簪。
那黑衣人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音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刺耳难听：“小姑娘倒是聪明。既然知道是黑煞门，就该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想要我的命，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霍锦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体内的内力缓缓运转，随时准备应对。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清脆响亮，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是云珠！她一定是救出小石头了！
那黑衣人听到哨声，脸色微变，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惊鸿阁的人？没想到你们还有帮手。”
他看了看霍锦，又看了看哨声传来的方向，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动手。
霍锦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趁着他分神的瞬间，转身就跑，速度比刚才快了好几倍。
“想跑？”那黑衣人反应过来，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追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巷道里展开了追逐。霍锦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灵活的身法，一次次避开黑衣人的攻击，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快要被追上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几道黑影，动作迅捷，手持长剑，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黑煞门的杂碎，也敢在江南地界放肆！”为首的女子声音清脆，正是惊鸿阁的人。
那黑衣人见状，知道讨不到好处，狠狠瞪了霍锦一眼，转身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霍锦这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为首的女子连忙上前扶住她：“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姑娘相救。”霍锦喘着气，认出这女子正是惊鸿阁在江南的负责人之一，苏轻晚的得力手下，姓林。
“是云珠姑娘发的信号？”林姑娘问道。
霍锦点点头：“我们在东边芦苇荡汇合，麻烦姑娘派人去接应一下。”
“放心，已经让人去了。”林姑娘说着，递给她一瓶丹药，“这是清心丹，能安神定气，你先服下。”
霍锦接过丹药，感激地道谢。看着惊鸿阁的弟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刚才那黑衣人阴冷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她心头，让她不寒而栗。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黑煞门已经注意到她，三日后的码头，必定会有一场恶战。
她摸了摸发间的银簪，簪尖的毒液已经用尽，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触感。这第一次以毒护身，虽然侥幸逃脱，却让她深刻地意识到，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光有善良远远不够。
善良，必须带点锋芒。
远处的天边，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残月，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巷道，也照亮了姜清鸢眼中的坚定。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她绝不会退缩。
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也为了那些还未可知的阴谋，她必须变得更强。
而那瓶剩下的曼陀罗毒液，此刻在她怀里，仿佛也变得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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