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江南,寒意如同一层无形的纱,笼罩着整个天地。
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柳家门前便停了三辆宽大的马车。
车厢里装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从中散发出淡淡的米香,那香味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都装好了?”沈氏身披一件厚厚的紫貂披风,站在马车旁,向管事仔细叮嘱道,“路上小心些,可别洒了,也别耽误了时辰。”
“老夫人放心。”管事恭敬地回应,“小的已经清点过了,一百石糙米,五十石精米,还有二十担棉衣,一样不差。这就出发,保证午时前送到码头。”
霍锦站在柳氏身后,紧紧裹着身上的狐裘,好奇地打量着这些马车。
她知道,外祖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往码头的粥棚送粮送衣,接济那些往来的穷苦商贩和流民。
往年她身体虚弱,沈氏从不让她跟着,今年却破了例。
“外祖母,我们真的要去码头吗?”霍锦仰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自从来到柳家,她几乎没出过内院,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是啊。”沈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温柔,“带你去看看世面。总闷在院子里,也不是办法。”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让你看看这世间的辛苦,才知道如今的日子有多珍贵。”
霍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她从《江南杂记》里看到过关于码头的描述——车船辐辏,商贾云集,既是繁华之地,也是龙蛇混杂之所。
“走吧。”沈氏拉起她的手,带着云珠,登上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透过车窗的缝隙,霍锦看到街道两旁的店铺渐渐从精致的绸缎庄、书画铺,变成了简陋的铁匠铺、杂货摊。
行人也多了起来,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风霜之色。
越靠近码头,景象越发嘈杂。隐约能听到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叫卖声、争吵声,像一首杂乱却充满生命力的交响曲。
马车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角停下,前面就是人声鼎沸的码头。管事上前禀报:“老夫人,前面人多车挤,马车进不去了,咱们步行过去吧?”
“好。”沈氏点点头,扶着霍锦下了马车。
一踏上码头的土地,一股混杂着鱼腥、汗臭、海水咸味的复杂气息就扑面而来。
霍锦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码头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挑着担子的脚夫,扛着货物的搬运工,穿着各色衣裳的商贩,牵着马的镖师……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或焦急或疲惫的神情。
巨大的漕船停泊在岸边,桅杆林立,像一片钢铁森林。船夫们吆喝着号子,正将一包包货物卸上岸,又将一捆捆丝绸、茶叶装上船。
“外祖母,这里好多人啊。”霍锦小声说,紧紧攥着沈氏的手。眼前的景象比书中描写的更加鲜活,也更加混乱。
“小心些,跟紧我。”沈氏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粥棚的方向走去。
粥棚设在码头边缘的一块空地上,由几根粗木搭建而成,棚顶盖着茅草,看起来简陋却结实。
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正忙着生火、淘米、支粥桶,旁边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面黄肌瘦的乞丐和流民,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小商贩。
“柳老夫人来了!”有人认出了柳氏,连忙恭敬地打招呼。
“柳老夫人慈悲!”
“多谢柳老夫人接济!”
队伍里响起一片感激的议论声,许多人对着柳氏作揖行礼,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柳氏微笑着点头回应,走到负责粥棚的老嬷嬷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老嬷嬷连连点头,指挥着妇人们加快了动作。
霍锦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领取粥饭的人。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接过稀粥和窝头时,脸上才会露出一丝微弱的光彩。
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拿到粥后,自己舍不得喝,先一口一口喂给怀里的孩子,孩子吃得急,烫得直咧嘴,她却只是心疼地用嘴吹着,眼里满是慈爱。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霍锦的鼻子微微发酸。她从小在长白山基地长大,见过生死,见过挣扎,却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底层百姓的艰辛。
在柳家的日子太过安逸,让她几乎忘了,这世间还有这么多人,为了一口饱饭而奔波劳碌。
“小姐,别看了,怪可怜的。”云珠在她耳边小声说,眼里也带着不忍。
霍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几个穿着短打、露出刺青的壮汉,正围着一个挑着货担的小商贩。
商贩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脸上带着惶恐。
“小子,这码头的规矩,不懂吗?”为首的壮汉身材魁梧,三角眼,语气凶狠,“在爷的地盘上做生意,孝敬钱呢?”
“大、大爷,我这刚到的货,还没开张呢……”小商贩吓得声音发颤,连连作揖,“等我卖了货,一定、一定给您送过来……”
“等你卖了货?”三角眼壮汉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商贩的货担。筐子里的干货散落一地,有海带、虾米、鱼干,都是些不值钱的海产。“我看你是想赖账吧!”
“我的货!我的货啊!”小商贩急得快要哭了,扑过去想捡,却被另一个壮汉一脚踩住了手背。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快步走开。偶尔有几道同情的目光扫过,却没人敢上前劝阻。
“这群人是‘海沙帮’的,”云珠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捂住霍锦的眼睛,“小姐,别看!他们都是地痞流氓,惹不起的!”
霍锦轻轻挣开云珠的手,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一幕。她没有害怕,只是在默默观察。
三角眼壮汉的嚣张跋扈,小商贩的无助绝望,周围人的冷漠麻木……这一切都像一幅鲜活的画,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注意到,“海沙帮”的人只敢欺负小商贩,对那些带着镖师的大商号却敬而远之;他们收“孝敬钱”时,会避开码头官吏巡逻的路线;在粥棚附近,他们的动作也收敛了许多……
这些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码头的势力划分——官府、帮派、商户、流民,各自占据着一席之地,维持着一种脆弱而混乱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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