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镇妖塔，金光万道，如同一座真正的须弥山岳，携带着万佛宗无数年积攒的磅礴愿力与无上镇封法则，轰然压下！塔底形成的金色漩涡，散发出恐怖的吸力，仿佛连通着佛门传说中的八宝功德池，要将一切邪魔外道吸入其中，彻底净化、碾磨成最本源的佛性能量。
空间在塔下凝固，时间仿佛也放缓了流速。下方无数修士，哪怕相隔甚远，也感觉神魂摇曳，仿佛要被那金光吸走，体内力量不受控制地想要离体而去，投向那庄严而恐怖的巨塔。这便是镇妖塔的威能，不仅镇压肉身，更能度化神魂！
“魔尊小心！”阴骷等人失声惊呼，脸色煞白。他们能感觉到，若是自己面对此塔，恐怕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便会被瞬间收入塔中，化为飞灰。
然而，面对这足以镇压一域、令万妖俯首的佛门至宝，林陨却只是抬起了头。他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掠过一丝近乎嘲弄的冷芒。
“区区愿力凝聚之塔，借众生信仰而存，也敢镇我？”
他并未施展任何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并指如笔，以虚空为纸，以自身魔元与意志为墨，凌空划动起来。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到了极致，指尖过处，一道道玄奥无比、蕴含着混沌、吞噬、星辰、虚空等诸般法则意蕴的漆黑符文凭空诞生！
这些符文，并非魔道常见的狰狞鬼画符，反而带着一种大道至简、直指本源的韵味。它们扭曲盘旋，自行组合，眨眼间便在林陨头顶凝聚成一篇不过百字的短经文。经文并非任何已知文字，却能让所有看到它的修士，瞬间明悟其意——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吞者非恶，纳寰宇以养己身；化者非邪，融万法以证己道。”
“力无正邪，唯心所驱；道无高下，唯我独尊！”
“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盘寂静……然，我念即常，我身即我，我心即寂！”
这并非佛经，亦非魔典，而是林陨基于自身《万化吞天诀》，融合毕生修行感悟，以及对天地法则的理解，所阐述的自身大道总纲！是他“我心即道”理念的第一次完整、公开的宣告！
经文成型的那一刻，一股截然不同的宏大意志冲天而起！这意志，不敬天地，不拜神佛，只尊自身！它霸道地宣称吞噬是天道循环，力量是超脱基石，自我意志是衡量一切的最终尺度！
这意志，与镇妖塔所代表的，依靠信仰、戒律、慈悲、度化来成就的佛门之道，形成了最直接、最根本的对立！
轰！！！！
无形的碰撞，比先前任何一次交锋都要猛烈百倍！
那不是能量的对轰，而是大道法则、是根本理念、是存在意义的终极碰撞！
镇妖塔洒下的万丈金光，在接触到那篇悬浮的漆黑经文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滋滋”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声音！那度化神魂的梵唱被经文散发的“我念即常”之意粗暴地打断、搅碎！那镇压一切的法则之力，被经文宣告的“力无正邪，唯心所驱”的理念生生抵住，难以落下！
千丈巨塔，竟被那不过丈许方圆的漆黑经文，硬生生地托在了半空，无法下落分毫！
“什么？！”
“以自身道经，硬抗镇妖塔？！”
“这……这是什么道？竟能抗衡佛门至宝的度化之力？！”
下方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他们从未想过，有人能以这种方式，对抗一件积攒了无数愿力的镇派佛宝！这已近乎于是“以道克道”！
摩罗佛主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容。他清晰地感受到，镇妖塔传来的反馈，并非是被强大的力量阻挡，而是塔身凝聚的愿力、铭刻的佛法，在接触到那篇道经所阐述的理念时，竟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动摇！甚至……溃散！
仿佛那经文所言，直指佛门某些根基理念的“漏洞”，或者说，提供了一种截然不同、却同样能自洽其说的超脱路径！
“邪魔歪道，妄言惑众！”佛主身后，一位脾气火爆的罗汉忍不住怒喝，“佛主，此獠魔性深重，不可与之论道，当以雷霆手段，强行镇压！”
摩罗佛主却缓缓抬手，制止了身后躁动的僧众。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篇悬浮的漆黑经文，以及经文下方，负手而立，眼神淡漠如天道般的林陨。他知道，今日若不能从道理上、从理念上驳倒对方，即便强行以力压服，也终是落了下乘，甚至会严重动摇门下弟子的佛心。
“阿弥陀佛。”佛主长诵一声佛号，声音恢弘，试图稳住己方阵营的心神，也试图以无上佛法瓦解对方的道心，“施主所言，‘吞者非恶’，然吞噬掠夺，断他人生机道途，岂非大恶？‘力无正邪’，然持力行凶，造无边杀孽，岂非至邪？施主以‘我心即道’为借口，行恣意妄为之实，与域外天魔何异？此非超脱，乃是沉沦！”
佛主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每一个字都引动天地法则共鸣，化作金色的莲花虚影，环绕镇妖塔，试图增强其威能，并直接拷问林陨的道心。
林陨闻言，嗤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佛主，你着相了。”
“你只见我吞噬生灵，却不见这天地本身，无时无刻不在吞噬？星辰陨灭，归于尘埃，是为吞噬；草木荣枯，化作春泥，亦是吞噬；生灵老死，重归天地，还是吞噬！此乃宇宙运转之常理，天道循环之根本！我所行之道，不过是顺应此理，并将其发挥到极致，何恶之有？”
“你言我持力行凶，造杀孽。那我问你，你佛门昔日扩张，镇压不服之妖族、外道，难道未曾染血？你那镇妖塔下，累累白骨，难道不是杀孽？你佛门秉持信念而行，便是降妖除魔；我林陨秉持己道而行，便是行凶造孽？此非双标，何为双标？”
“至于域外天魔？”林陨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周身气息与那漆黑经文共鸣愈发强烈，“尔等惧之如虎，只因尔等之道，需依靠外物、依靠信仰、依靠戒律来维持本心，故而惧怕一切能引动内心欲望、动摇信仰根基的存在！而我之道，根植于己身，坚信本心！我心如琉璃，内外明澈，无瑕无疵，何惧外魔？我心即道，万魔不侵，万法不沾！”
“尔等求的是超脱苦海，抵达彼岸。而我，无需彼岸！”林陨的声音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识海深处，“我所在之处，便是彼岸！我心安定处，即是净土！”
“我，即是自己的佛！”
轰隆隆——！！！
当林陨这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落下时，那悬浮的漆黑经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那乌光并非邪恶，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自我”与“存在”的彰显！它霸道地排斥一切外道，宣告着自身的唯一与至高！
与此同时，天地间异象陡生！
天空之中，那原本被五行光晕和佛光渲染的五彩云霞，骤然间风起云涌，一半被染成了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之色，另一半则维持着璀璨的金光。混沌与金光疯狂交织、侵蚀、碰撞，衍化出地水火风重演、万物生灭不息的恐怖景象！
更令人骇然的是，下方西域佛门弟子阵营中，一些修为稍浅的弟子手中持握的佛珠、身上佩戴的护身佛宝，其上的光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甚至有一些低阶的佛宝，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仿佛其内蕴的佛性，被那充斥天地的“我心即道”的霸道意志所侵蚀、蒙尘！
“噗！”
“我的佛心……！”
“怎么可能？我的念珠灵性在消散！”
不少佛门弟子脸色剧变，甚至有人因佛宝受损、心神受到冲击而口吐鲜血，气息萎靡下去。他们的道心，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理念冲击下，动摇了！
就连摩罗佛主身后那几位菩萨、罗汉，此刻也是脸色发白，周身佛光剧烈摇曳，看向林陨的目光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此人之道，此人之念，竟能引动天地异象，直接污秽佛宝，动摇佛心？！
这已不仅仅是理念之争，而是真正触及到了道统存亡的层面！
摩罗佛主首当其冲，他承受着最大的压力。他周身佛光依旧，但那光芒却不如之前那般圆融无暇，隐隐有了一丝滞涩。他看向林陨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对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金刚杵，一次次敲击在他坚守了数千年的佛心之上。那些关于吞噬、力量、自我的论述，虽然离经叛道，但却诡异地自成体系，直指本源，让他一时之间，竟难以找到完美驳斥的切入点。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即是自己的佛”，更是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外缘、唯我独尊的决绝与自信，与他佛门倡导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看似背道而驰，却又在某个层面上，触及了“佛即心，心即佛”的至高意境，只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的道心，因这激烈的理念碰撞，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却足以影响战局的……裂痕。
镇妖塔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了一分，下落之势被那漆黑经文彻底顶住，再也无法寸进！
佛魔之辩，在这天地异象与佛宝蒙尘的骇人景象中，似乎已分高下。
林陨立于经文之下，黑袍猎猎，眼神平静地注视着气息出现波动的摩罗佛主，淡淡道：
“佛主，你的佛法，度不了我。你的佛塔，镇不住我。”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现在，你待如何？”
是继续这已然落在下风的理念之争，还是……不惜一切，动用最终的手段？
摩罗佛主沉默着，枯槁的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他身后的金色佛陀虚影，也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
整个天地，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佛主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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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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