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和陈青崖从无机子的院落出来,沿着天枢峰的山路向下走去。
山风清凉,吹散了些许林渊心中的沉重。
“这次伤势看着恢复得不错。”陈青崖走在前面,忽然开口,语气沉稳,“境界也突破了?”
“嗯,侥幸突破。”林渊应道。
陈青崖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转头看向林渊,眼神中带着回忆。
“说起来,八年前你刚被师叔带回宗门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什么都不懂,整天跟在我们身后师兄长师兄短的叫着,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林渊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八年前的事情,他记得不太真切了,只记得醒来时就身处云竹宗,是师尊无机子收留了他。
对于自己的身世,师尊从未主动提及。
“陈师兄,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埋藏了很久,他曾经问过师尊,但师尊总是含糊其辞,不愿多说。
陈青崖脚步慢了下来,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师尊他们都不愿提及罢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林渊。
“我拜入师父门下很早,那时候还没有云竹宗,世道不太平,黑石宗的人四处作恶。为了能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我师父赤竹阳就和另外三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在这云竹山上创建了云竹宗。那三位,便是幽篁谷首座墨竹笙,天枢峰首座无机子,还有青冥峰第一代首座寒玉真。”
“四人曾经拜过同一位师傅,但师祖喜欢闲云野鹤,游历世间,我也从未见过。墨竹笙师叔和寒玉真师叔拜师之前就认识了,和我师父还有师叔是后来才认识的。”
“不过,寒玉真师叔和无机子师叔相识之后,彼此倾慕,情投意合,八年前更是定下了婚约,只等时机成熟便要举办大典。”陈青崖的声音变得低沉,“然而,就在那段时日,意外发生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有消息传来,说离云竹山不远的地方出现了祸乱,我师父赤竹阳性子冲动,又嫉恶如仇,以为又是黑石宗的人在作祟,没和师叔他们商量,就带着几个弟子下山去了。那时我正好在外历练,不在山上,倒是躲过了一劫。”
陈青崖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谁知我师父他们下山后,一连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传回。师叔他们担心出事,便一起下山寻找。结果……他们发现是有一邪魔修炼了邪功,为祸一方,我师父他们遭遇了那邪魔,不幸遇难。”
林渊静静地听着,心中震动。
他一直以为师尊不愿提及八年前的事,只是因为时间久远,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悲伤往事。
“师叔他们和那邪魔展开了一场大战,最终虽然合力将邪魔斩杀,但也都受了不轻的伤。”陈青崖继续说道,“更意外的是,他们在那邪魔的老巢,迷雾谷下,发现了一座遗迹。”
“当时三位首座都受了伤,寒师叔希望先回宗门疗伤,从长计议,但墨师叔却对那遗迹十分感兴趣,想要立刻进去探查一番,宗主则比较谨慎,有些犹豫不决。他们就在原地稍作休整,商议对策。就在这个时候,黑石宗的人突然出现。”
陈青崖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随后双方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虽然最后我们云竹宗的人齐心协力,击退了黑石宗,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寒玉真师叔,在战斗中被黑石宗的人偷袭,被打入了遗迹之中,从此杳无音讯。虽然后来师叔他们也曾多次进入遗迹寻找,但却始终找不到寒师叔的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说到这里,陈青崖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而你……”陈青崖忽然话锋一转,看向林渊,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就是在那之后不久,无机子师叔在回宗门的途中捡到的。”
林渊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在山脚下,没想到竟然是在那场变故之后被师尊捡回来的。
陈青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哎,你看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这些事啊,其实大部分也是心谣告诉我的,你可别到处乱说,让她知道我嚼舌根,又要跟我闹别扭了。”
他摆摆手,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回苍梧峰了,峰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说完,陈青崖便迈开大步,走向通往苍梧峰的石阶。
林渊站在原地,望着陈青崖的背影,心中思绪翻涌。八年前的真相,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和复杂。
寒玉真师叔的失踪,赤竹阳师叔的战死,黑石宗的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现在最重要的是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压下心中的波澜,林渊迈开脚步,继续向幽篁谷的方向走去。
苍子文师兄不知道醒了没有,他想着尽快去看看情况。
步入幽篁谷,四周顿时被大片的墨绿竹林所笼罩,阳光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潮湿的竹香。
脚下的石径蜿蜒曲折,深入竹林不见尽头。
林渊知道,这片看似宁静的竹海实则暗藏玄机,布有精妙的阵法,是云竹宗护山大阵的一部分,若无人引领或不熟悉路径,极易迷失其中。
没走多远,一道素雅的身影迎面而来,正是青冥峰首座素心谣。
她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看到林渊,只是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擦肩而过,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林渊想起陈青崖师兄的嘱咐,摸了摸鼻子,也没主动搭话。
穿过竹林阵法区域,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小小的空地,几间雅致的竹舍坐落其间。
空地上,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正在挥汗如雨,刀光闪烁,带着破风之声,正是岚砚秋。
她身法灵活,刀势却刚猛有力,每一招都蕴含着不小的力量。
“师姐。”林渊扬声喊道。
岚砚秋闻声收刀而立,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脸颊,更添了几分英气。
她转过身,看到是林渊,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林师弟,你来啦?也是来看苍师兄的?”
林渊点头:“嗯,过来看看情况。”
“走吧,进去说。”岚砚秋将长刀归鞘,领着林渊走进旁边一间竹舍。
屋内光线稍暗,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气味。
苍子文安静地躺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双目紧闭,尚未醒来。
“墨师叔来看过了,说他伤势已经稳住,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失血过多,又伤了内腑,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岚砚秋看着床上的苍子文,语气放缓了些,“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林渊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苍子文,确实如岚砚秋所说,气息稳定了许多。
他心里松了口气,转头问岚砚秋:“师姐,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岚砚秋不在意地摆摆手,活动了一下肩膀,“皮外伤,早没事了!我身体好着呢。”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示意自己很结实。
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渊,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啧啧称奇:“倒是你小子可以啊林渊!不声不响就突破到洗髓境了?还顺手宰了个开山境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藏拙了?”
她语气里带着惊奇,也有一丝难以置信。
那天林渊爆发出的力量,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林渊干笑了两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感觉一股力量冲上来,稀里糊涂就突破了,运气,纯属运气。”
“运气?”岚砚秋挑了挑眉,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法,“能一剑捅死开山境的运气?那我可也想多来点。”
她半开玩笑地说着,但眼神里的探究并未减少。
不过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林渊不愿多说,便也没再追问。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黑石宗的事情,都觉得这次袭击有些蹊跷。
岚砚秋性子直,愤愤道:“等苍师兄醒了,定要问清楚,这黑石宗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咱们云竹宗地界附近动手!”
林渊默默点头,心中却在思索陈青崖师兄说起的八年前的旧事,黑石宗与云竹宗的恩怨由来已久,这次恐怕不是偶然。
眼看苍子文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林渊便起身告辞:“师姐,既然苍师兄没事,我就先回天枢峰了,师傅那边可能还有事。”
“行,你去吧,这边有我看着呢。”岚砚秋挥挥手。
走出竹舍,林渊回头望了一眼幽静的庭院,迈步朝着天枢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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