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秦陵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
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商务车,属于解家的产业,性能优越,隔音效果极佳,此刻却将三人的沉默无限放大。
胖子坐在最宽敞的后排,却显得局促不安。他把玩着一串沉甸甸的摸金符,黄铜的棱角被他摩挲得油光发亮。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说,小花,你这车不错,就是避震有点硬,赶明儿胖爷我给你参谋参谋,换个空气悬挂,保准你坐在上面跟坐船似的,一点颠簸都……』
他的话没说完,自己就先泄了气。
解雨臣坐在副驾驶,甚至没有回头。他正通过一部加密手机处理着后续事宜,声音低沉而简练。
『……所有外围人员三小时后撤离,切断一切联系。对,我说的是一切。后续的事情,按b计划走。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在预定时间联系你们,就启动最终预案。』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掰成两半,随手扔进了座位下的一个金属盒里。
胖子看着他的动作,咂了咂嘴,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吴邪坐在解雨臣后面,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他的手一直插在口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鬼玺。
吴山居里那只碎裂的瓷碗,以及裂缝中无数张哀嚎的人脸,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天真,你想什么呢?』胖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还在想那只破碗?胖爷我说,那就是个下马威,故意吓唬咱们的。别往心里去。』
吴邪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想那个。』
他顿了顿,看向解雨臣的后脑勺。
『小花,你刚才说的最终预案,是什么?』
解雨臣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一些商业上的安排。总得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是么?』吴邪的声音很轻,『我猜,预案的内容,大概是如果我们在里面出了事,就动用解家的全部力量,将秦陵附近区域彻底封锁,甚至……物理隔绝,不惜任何代价,对吗?』
解雨臣的身体僵了一下。
胖子也愣住了,他看看吴邪,又看看解雨臣,脸上的嬉皮笑脸消失了。
『小花,天真说的是真的?』
解雨臣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那是最坏的打算。我不能让解家,让整个九门,因为我们的行动而陷入无法挽回的灾难。』
『狗屁的灾难!』胖子一拳砸在座椅上,『咱们是去救人!救那些被困在什么『错页』里的倒霉蛋!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灾难了?』
『胖子,』吴邪开口,打断了他,『小花做得对。我们这次面对的,不是粽子,不是古墓里的机关。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规则的制定者。用它的规则去打败它,很难。做好最坏的打算,是必要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胖子和解雨臣都能听出那份平静之下的重量。
胖子泄了气,瘫回座位上,嘟囔着:『妈的,真憋屈。胖爷我倒斗大半辈子,第一次感觉这么……这么无力。家伙事儿都不知道该带哪些,黑驴蹄子对付得了『错字』吗?』
『或许,我们该带一本新华字典。』解雨臣忽然说了一句。
胖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笑不出来。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司机,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是解雨臣的心腹。
『老板,吴先生,王先生,到地方了。外围三公里已经被临时封锁,理由是军事演习。但时间很紧,最多只有十二个小时。』
『知道了。』解雨臣点头,『你按计划撤离。』
三人下了车,一股奇特的味道立刻钻进了他们的鼻子。
胖子用力嗅了嗅,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我操,这什么味儿?怎么跟胖爷我小时候不想写作业,偷偷把作业本点着了,结果又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一个味儿?』
解雨臣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是纸张烧焦和松墨混合的味道。但这里的浓度太高了,高得不正常。』
吴邪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看向远处那座在夜色中匍匐的巨大山脉——骊山。
他手背上那个古朴的鼎纹,正传来一阵阵轻微的灼热感,像是在回应着远方的某种呼唤。
『走吧。』吴邪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它在等我们了。』
***
借着解家提供的军用夜视仪,三人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监控和暗哨,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穿行。
这里的气氛诡异得让人心头发毛。没有虫鸣,没有鸟叫,连风声都带着一种沉闷的呜咽。
胖子一路上骂骂咧咧,一会儿说脚下的石头硌得慌,一会儿又说这鬼地方的土太软,一脚下去半个脚印。
『我说天真,你那玩意儿到底靠不靠谱啊?』胖子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咱们都走了快一个钟头了,怎么越走越偏?这都快到山顶了。』
吴邪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背。那里的灼热感越来越强,鼎纹的轮廓在夜视仪的绿光下,似乎在微微发光。
『就快到了。』
他指着前方一处陡峭的岩壁。
『就在那后面。』
胖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泄了气。
『天真,你别逗我。那他妈就是一整块山壁,连个缝都没有,咱们是摸金校尉,不是穿山甲。』
解雨臣也走了过来,他仔细观察着那片岩壁,摇了摇头。
『这里的山体结构很完整,没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小邪,你确定是这里?』
吴邪没有回答,他径直走了过去,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岩石上。
就在他的手掌与岩壁接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震动从岩石深处传来。
那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有规律的,低沉的脉动。
咚……咚……咚……
胖子和解雨臣的脸色都变了。
『你们听见了没?』胖子瞪大了眼睛,『什么动静?』
他学着吴邪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山壁上,只听了一下,整个人就触电般地弹开了,脸上一片骇然。
『我操!』他结结巴巴地指着山壁,『这山……这山他妈的在喘气!有心跳!』
解雨臣也伸手触摸着岩壁,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对劲。』他喃喃自语,『这岩石的质感不对。』
他示意吴邪和胖子也来触摸。
吴邪和胖子伸手一摸,心头都是一沉。
这岩石摸上去,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和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温热和……韧性。
『这感觉……』胖子咽了口唾沫,『怎么跟摸着还没干透的黏土似的?』
解雨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不是像。』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怀疑,整座山……都是由这种物质构成的。』
话音未落,他们面前的岩壁,忽然水波般地荡漾起来。
坚硬的岩石变得柔软,一个漆黑的,不规则的洞口,在他们面前缓缓“融化”开来。
一股更加浓郁的焦纸和墨水味,从洞口里喷涌而出,带着一股陈腐和不祥的气息。
胖子下意识地举起了背后的霰弹枪,对准了洞口。
『妈的,这算什么?请君入瓮?』
吴邪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手背上的鼎纹灼热得发烫。
他知道,没有退路了。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迈步走了进去,『进去看看,这个『作者』,究竟给我们准备了什么样的『草稿』。』
***
进入洞口,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甬道。
三人打开了狼眼手电,三道刺眼的光柱刺破了黑暗,却被周围的石壁吸收了大半,只能照亮身前几米的范围。
这里的墙壁和外面一样,都是那种半干黏土的质感,踩上去软绵绵的,让人感觉很不踏实。
甬道并不长,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间宏伟的地下宫殿。
胖子用手电扫了一圈,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嚯!好家伙,这手笔,不愧是始皇帝。你看这墙上的壁画,画的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电的光柱也定格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吴邪和解雨臣立刻将光柱投了过去。
墙壁上,是描绘秦始皇统一六国丰功伟绩的巨幅壁画。车马、军队、城池,人物栩栩如生。
然而,此刻,这些壁画却发生了诡异绝伦的变化。
在他们的注视下,壁画上一名正在挥剑的将军,脸上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他陶土色的脸颊上,两行黑色的墨迹流淌下来,像是眼泪。
紧接着,他握剑的手臂开始融化,像被火烤的蜡一样滴落下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整幅壁画,都“活”了过来。
上面成千上万的人物,都在无声地惨叫,他们的身体不断地融化、拉长、重组,变成一个个扭曲而痛苦的符号。
战马悲鸣,身体被拉扯成怪异的线条。坚固的城池,墙砖一块块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像是蝇头小楷一样的黑色文字。
整个宏伟的史诗画卷,变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天真……』胖子的声音在发颤,『这他娘的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字面意思』上的地狱?你看那墙上,那些融化的人,最后都变成了一个个……惨字啊!』
吴邪凑近了看,果然,那些扭曲的壁画人物,最终都化为一个个形态各异,但笔画狰狞的“惨”字,烙印在墙壁上。
『不,这不是地狱。』吴邪的声音很沉,『这是一个被涂改得乱七八糟的草稿。有人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抹掉原来的故事。我们得找到那个拿笔的家伙。』
解雨臣的脸色也很苍白,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前面,应该是主墓道了。小心脚下。』
三人继续往前走,很快,一条宽阔的“河流”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按照史书记载,这里应该是秦陵地宫中的水银江海。
但此刻,河里流淌的,不是剧毒的水银,而是粘稠如柏油的黑色墨汁。
河面上,没有舟船,只有一只只惨白的人手,从墨汁中伸出来,胡乱地抓挠着,随即又无力地沉没下去。
有些手,甚至还在用指尖,在粘稠的墨汁表面,划出一道道不成字迹的痛苦符号。
『我……操……』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胖爷我宁愿这是水银,至少那玩意儿咱们还能防。这……这他妈的怎么过?』
吴邪的目光,落在“墨河”中央的一座石桥上。
桥是唯一的通路。
『没得选,只能过去。』
他率先走上石桥,胖子和解雨臣紧随其后。
走在桥上,脚下墨河里那些惨白的手臂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存在,纷纷朝着石桥的方向伸来,最近的一只,离胖子的脚踝只有不到半米。
胖子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别看下面!快走!』吴邪低喝道。
三人加快脚步,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石桥。
桥的另一端,空间更加开阔,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央,静静地矗立着一尊兵马俑。
它穿着秦朝的制式盔甲,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和博物馆里的那些没有任何区别。
但在这里,任何“正常”的东西,都显得极不正常。
『绕过去。』吴邪做了个手势。
三人放轻脚步,从兵马俑的侧面,呈品字形,缓缓地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通过兵马俑,与其齐平的那一刻。
“咔……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陶土摩擦声响起。
那尊兵马俑的头颅,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一格一格地,转了过来。
它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陶制眼珠,死死地锁定了走在最前面的吴邪。
『别动!』胖子瞬间举起了枪,枪口黑洞洞地对准了兵马俑的脑袋,『再动一下,胖爷我把你打回娘胎里去!』
兵马俑没有理会胖子。
它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发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肉眼可见的,由无数细小、漆黑、扭动的文字组成的“气流”,从它嘴里喷涌而出。
那些文字在空中飞速组合,凝聚成了四个大字,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错字’……清除!』
话音形成的瞬间,那尊兵马俑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速度,手中的青铜长戟划破空气,带着尖啸,直刺吴邪的胸口!
『天真小心!』
胖子怒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轰!”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无数钢珠组成的弹幕狠狠地轰击在兵马俑的胸口。
兵马俑的胸甲上爆开一片陶土碎屑,但它的冲锋之势,没有丝毫停顿!
那些钢珠,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一些无关痛痒的白点。
『物理攻击无效!』解雨臣的声音传来,他手中多了一把粉色的手枪,对着兵马俑的关节处连开数枪。
然而,子弹打在上面,同样只是溅起几点火星。
长戟已经近在眼前!
吴邪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错字……清除……
它把我们当成了闯入这篇“文章”里的错别字!
要用规则来对抗它!
眼看戟尖就要刺入身体,吴邪福至心灵,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冲来的兵马俑发出了一声大吼:
『你看错了!我们不是错字!我们是来献上祭品的!』
这一声吼,似乎触动了某种底层的规则。
那尊势不可挡的兵马俑,庞大的身躯竟然真的迟疑了一瞬。
它前冲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就是这个停顿,救了吴邪的命。
他地上一滚,狼狈地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然而,不等三人喘口气。
“咻咻咻咻——!”
从他们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了密集的破空声。
数十支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如同暴雨一般,朝着他们的位置覆盖而来!
与此同时,一个清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女人声音,在地宫中响起。
『污染源已确认,执行净化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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