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地下室里，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胖子手里的狼眼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光柱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滚了几圈，最后定格在那套空荡荡的衣服上。
他那张平时总挂着嬉皮笑脸的胖脸，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我…我操…』
胖子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指着那堆衣服，又指了指吴邪，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天真…这…这他娘的是大变活人，还是大变…没活人？』
闷油瓶的反应更快。
在那个汪家人消失的瞬间，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蹲下身，用两根奇长的手指捻起那件衣服的一角。
他仔细地检查着，甚至将鼻子凑近闻了闻，随即眉头紧锁。
没有血腥味，没有烧焦的气味，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衣服的主人凭空蒸发了。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那把静静躺在衣服上的缚神锁上，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探究和不解。最后，他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吴邪。
他没有问，但他的眼神已经问出了一切。
吴邪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狂跳。
虽然他是始作俑者，但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带给他的冲击丝毫不亚于胖子和闷油瓶。
这就是系统的力量？
这就是九鼎记事给出的『新手奖励』之外的，真正的底牌？
它不是武器，更像是一种…规则。一种可以抹除存在的，霸道无比的规则。
『天真，你…你别吓唬胖爷我啊！』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捡起手电筒，光柱在吴邪脸上晃来晃去，『你老实告诉胖爷，你刚才那玩意儿，是不是什么外星黑科技？还是说…你小子其实是神仙下凡，刚刚把那孙子给打回原形了？』
吴邪苦笑了一下，他该怎么解释？
说自己脑子里有个德云社毕业的系统，刚刚把一个大活人给『归档』了？
怕不是胖子当场就得打120，说他吴邪得了失心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胖子，小哥，你们相信我吗？』
胖子一愣，随即把胸脯拍得山响：『废话！胖爷要是不信你，能跟着你下这黑灯瞎火的鬼地方？』
闷油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吴邪的身后，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吴邪心中一暖，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这两个人永远会站在他这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把锁。』吴邪捡起地上的缚神锁，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镇定了不少，『我只能说，它…不是用来杀人的。』
『不是杀人？』胖子嗓门又高了八度，『人都他娘的没了！连根毛都没剩下！这比你三叔那化尸粉可厉害多了！那玩意儿好歹还留滩血水呢！』
吴邪没有再争辩，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脑海。
『系统，出来。』
【叮！宿主，有何吩咐？需要为您播放一首《好运来》庆祝首战告捷吗？】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么不正经。
『别贫了。』吴邪在心中没好气地说道，『给我解释一下，‘归日志’和‘提审’，到底是什么意思？』
【‘归档’，顾名思义，就是将一段不重要的、或者有碍观瞻的‘文字’，从当前的故事书页上暂时移除，扔进回收站。至于‘提审’嘛…】
系统顿了顿，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作者对笔下一个不听话的龙套角色，进行的一场亲切友好的…思想教育。】
吴邪瞬间明白了。
这缚神锁，根本就不是物理层面的武器。
它针对的，是『存在』本身！
而被『归档』的那个汪家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是被系统以一种吴邪无法理解的方式，囚禁了起来。
而『提审』，就是他撬开这个囚犯嘴巴的钥匙！
吴邪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看着胖子和闷油瓶，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个人没有死。我…有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天真，你没开玩笑吧？人都成空气了，怎么说话？难不成你还会招魂？』
吴邪摇了摇头，他走到地下室中央，找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面。
『胖子，小哥，你们站远一点。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点…挑战你们的认知。』
胖子将信将疑地拉着闷油瓶退到了墙角，手里紧紧攥着他的摸金符，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拜哪路神仙。
吴邪集中精神，在心中下达了指令。
『系统，提审那个汪家人！』
【提审功能启动。】
【正在构建临时‘审讯室’…构建完毕。】
【正在提取‘归档’灵魂…提取完毕。】
【审讯开始。】
话音刚落，吴邪面前的空气开始扭曲。
不是光线的折射，而是一种空间上的褶皱，像一块透明的幕布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
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人形轮廓，凭空出现在了那片扭曲的空气中。
那人影一开始还很模糊，但很快就变得清晰起来。
正是刚才那个消失的汪家人！
他此刻的样子极为凄惨，身体蜷缩着，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茫然，仿佛置身于一个无法理解的噩梦之中。
『鬼…鬼…鬼啊！！！』
胖子一声怪叫，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他活了半辈子，下过的斗比走过的桥还多，什么粽子、禁婆没见过，但眼前这种活见鬼的场面，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闷油瓶的瞳孔也收缩了一下，他握着黑金古刀的手青筋暴起，身体紧绷，进入了临战状态。
吴邪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冷静。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灵魂状态的汪家人，根本看不见他们。在他的感知里，他正处于一个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而吴邪，就是这片虚空唯一的主宰。
吴邪往前走了一步。
他的身影，在那个灵魂的眼中，被无限地拉高、放大，变成了一尊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无上威严的巨大神只。
『姓名。』
吴邪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直接在对方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灵魂猛地一颤，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但嘴巴却不受控制地张开了。
『汪…汪景辉…』
『你来杭州的任务是什么？』吴邪继续问道。
汪景辉的灵魂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开口。
吴邪眉头一皱，在心中对系统说道：『加大压力。』
【收到。思想教育力度+10%。】
『啊——！』
一声无声的惨嚎在空间中回荡，汪景辉的灵魂变得更加透明，他痛苦地抱着头，似乎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胖子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悄悄对闷油瓶说：『小哥…天真这是…在干嘛？严刑逼供？这也太…太他娘的帅了吧！』
闷油瓶没有理他，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吴邪的背影。
在绝对的痛苦面前，任何意志都会被摧垮。
汪景辉的灵魂终于放弃了抵抗。
『我的任务…是监视吴山居…监视吴邪…』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家族有令…一旦时机成熟…就将你…清除…』
吴邪心中一凛，果然如此。
『汪家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提到这个问题，汪景辉的灵魂再次剧烈地挣扎起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
『不…不能说…说了…会…魂飞魄散…』
『在这里，我就是规矩。』吴邪的声音冰冷，『说，或者我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魂飞魄散。』
【思想教育力度+30%！】
『我说！我说！』汪景辉的灵魂彻底崩溃了，他用一种绝望的语调，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吼了出来。
『长生…家族追求的不是长生…是…是替代！是取而代之！』
『什么意思？』吴邪追问道。
『几代人了…家族一直在培养各个九门核心成员的‘影子’…从出生开始，就按照你们的模板培养…相貌、习惯、声音、记忆…全都可以复制！』
『家族的计划…是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你们这些所谓的九门后人，全部替换掉！让汪家的血脉，成为新的九门！让整个道上，都成为汪家的天下！』
这个恶毒到极点的计划，让吴邪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这已经不是阴谋了，这是要掘了九门的根！
胖子在后面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操他姥姥！这帮孙子，心也太黑了！玩狸猫换太子啊！』
吴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你说时机成熟…什么时机？』
汪景辉的灵魂已经濒临消散，他用最后的力量说道：『吴三省…你们的三叔…他最近的动作很大…似乎快要触碰到‘终极’的秘密了…家族…家族已经派出了最顶尖的小队…准备…准备对他动手…就在…就在这几天…』
说完这句话，汪景辉的灵魂再也支撑不住，化作点点白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那片扭曲的空间，也随之恢复了平静。
地下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胖子半天没说话，他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天真，这事儿…大条了。』
吴邪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
汪家的计划，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笼罩在了所有九门后人的头顶。而他的三叔，就是这张网即将捕获的第一个猎物。
以前，他只是被动地解开三叔留下的谜题，一步步被卷入各种事件中。
但现在，他知道了敌人的底牌。
他不能再等了。
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不仅是他，是吴家，是整个九门，都会被汪家这个潜伏了数代的巨大毒瘤，啃食得一干二净。
『胖子，小哥。』
吴邪转过身，看着他最信任的两个伙伴，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和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锐利和决断。
『我们不能再单打独斗了。』
胖子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天真，你说怎么干，胖爷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不把那帮姓汪的孙子祖坟刨了，胖爷我名字倒过来写！』
吴邪的目光，看向了地下室的出口方向。
『我要召集所有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解雨臣，霍秀秀…所有新一代的九门继承人。我要把汪家的阴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吴邪握紧了手中的缚神锁，感受着那份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老一辈的棋局，老一辈的恩怨，到我们这里，该结束了。』
『汪家想掀桌子，可以。』
吴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那我们就先造一张更大的桌子，把他们连人带椅子，一起拍死在上面！』
说完，他不再犹豫，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年轻却无比坚定的脸。
他熟练地翻出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解雨臣。
他的拇指，在拨号键上悬停了片刻。
吴邪知道，这个电话一旦打出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这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探险，而是赌上所有家族命运的战争。
他抬起头，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闷油瓶。
一个眼神，便胜过千言万语。
他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按钮。
手机里，传来了『嘟…嘟…』的等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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