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籍告退之后,刘协的目光再次落回案上那封来自刘备的信件,眉头微蹙。
他环视帐内重臣,缓缓开口:
“刘备之事,诸卿议了许久,尚无定论。刘玄德,性情刚烈,与曹操势同水火。”
“观其信中所言,虽直率激烈,却也是肺腑之声,可见其绝非甘居人下、与曹孟德虚与委蛇之辈。若长久强令其与曹操共处兖徐之地,迟早必生大变,非朝廷之福。”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则,若依刘备所请,朝廷即刻下诏讨曹,且不说时机未至,师出无名,单是让刘备独得徐州,恐其势坐大,亦非制衡之道。”
“更何况,刘备好不容易在徐州站稳脚跟,若朝廷一纸调令便让他弃地入朝,即便他顾全大局应允了,心中岂无芥蒂?朕亦不忍如此对待一位素有仁德之名的宗亲。”
帐内一时沉默。这确实是个两难之题,既不能坐视曹刘火并,又不能轻易让刘备失去立足之地,还要防止任何一方过度膨胀。
片刻后,御史大夫钟繇抚须沉吟,缓缓开口道:“陛下所虑极是。曹刘相争,徒耗中原元气,徒令袁绍得利。然二虎相争,势难并立,需有一方暂作退让,或另辟蹊径。”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道:“臣有一策,或可两全。徐州乃四战之地,北有袁绍,西有曹操,南有袁术,刘备虽得民心,然根基未稳,独力难支。”
“不若朝廷明发诏令,擢升徐州本土大族、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为徐州刺史,总揽徐州防务,内修政理,外御诸侯。”
“陈元龙父子在徐州素有名望,深得士民之心,且其家世忠良,心向汉室,由他主政徐州,既能安抚地方,又可联合曹操,共抗袁绍南下之兵锋。”
“与此同时,陛下可下特旨,召刘备入朝。以其宗亲身份、讨逆之功,授以显爵,譬如卫尉或执金吾等九卿高职,参议朝政,委以重任。”
“如此,刘备得朝廷重用,名正言顺离开是非之地,保全颜面;徐州交由陈登治理,曹孟德亦无话可说,可暂保东线无虞。待朝廷平定雍凉,根基稳固,再图后计不迟。”
刘协听完,眼中亮光一闪:“妙!钟卿此策,陈元龙确是合适人选,刘备入朝,亦得其所!如此安排,既全了刘备忠义之心,又稳住了徐州局面,更可借此机会,将这位宗亲猛将置于朕之麾下,日后大有可为!”
他当即决断:“好!就依此议!待长安光复,朕便颁下诏书,擢陈登为徐州刺史,召刘备入朝为官!及其部曲一干人等,凡来觐见,必有封赏。”
这时,刘协目光转向侍中杨修,吩咐道:“德祖,此事关乎重大,需一能言善辩、熟知朝廷意图之人前往宣旨斡旋。“
“待长安事定,朕便命你持节东行,亲自前往徐州与兖州,面见刘备与曹操,宣示朕意,陈说利害,务必促成此事!你可能办到?”
杨修闻言,精神一振,这可是展现其才华、立下大功的绝佳机会!他立刻出列,躬身朗声道:
“陛下放心!臣必不辱使命!定当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刘玄德欣然入朝,并令曹孟德无由反对,确保徐州平稳交接!”
“好!朕信你之能!”刘协满意地点点头。
至此,困扰刘协许久的刘备安置问题,总算有了一个看似周全的解决方案。帐内众臣亦觉此策颇为稳妥,既能缓解眼前矛盾,又为未来布局,纷纷称善。
……
数日后,转眼间长安围城之战已持续近一月。护驾军轮番猛攻,虽付出数千人伤亡的惨烈代价,但战果亦是显着。
巍峨的长安城墙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已是多处破损,墙体斑驳,箭垛残破,昔日雄关的威严在战火中一点点被剥蚀。
更关键的是,守军的防御物资——箭矢、滚木礌石、沸油金汁等,已消耗殆尽,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大规模的反击。
此消彼长之下,护驾军的攻城行动变得愈发顺畅,伤亡率大幅下降,全军士气高涨到了顶点。
将士们摩拳擦掌,日夜盼望着发起那最后的总攻,一举拿下这座象征着帝国权力中心的雄城,建立不世之功。
期间,段煨麾下又有一名低级军校奋勇先登,一度在城头打开缺口,虽最终力战身亡,但其勇烈极大地鼓舞了全军。
刘协闻报,虽感惋惜,却毫不吝啬赏赐,依旧严格按照此前颁布的赏格,厚恤其家人,赐予良田府邸,并下令若其无子,则从其亲属中择人继承香火和赏赐。
此举再次向全军昭示了天子“有功必赏”的决心,令将士们更加效死用命。
城内的李傕,日子则愈发艰难。兵力折损严重,物资匮乏,军心浮动。
他曾试图驱赶民夫上城助守,但刘协以强硬手段回应,非但没能缓解守城压力,反而造成了大量平民伤亡,引发了城内更深的怨恨和恐慌。
李傕见此法无效且徒增恶名,只得作罢,只能依靠残存的嫡系部队,苦苦支撑,败亡的气息已弥漫在整个长安城的上空。
就在这决战前夕的气氛愈发凝重之时,一日,扬烈将军杨奉兴冲冲地前来中军大帐禀报:
“陛下!喜讯!臣的两位旧部,白波军统帅韩暹、胡才,已率五千精锐,日夜兼程,赶来勤王!现已抵达霸陵大营之外!”
刘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的笑意:
“哦?韩暹、胡才?朕记得杨将军曾言,已去信招揽他们。没想到他们来得倒是及时,正好赶上这收官之战。宣他们进来吧,朕倒要见见这两位‘白波豪帅’。”
“诺!”杨奉领命,连忙出帐去引见。
不多时,帐帘掀开,杨奉领着两名将领走入大帐。
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面色黝黑,豹头环眼,满脸横肉,穿着一身不甚合体的皮甲,腰挎环首刀,正是韩暹。
另一人稍显瘦削,但眼神闪烁,透着一股精悍狡黠之气,乃是胡才。
这两人昔日纵横河东、河内,打家劫舍,啸聚山林,也是称霸一方的草头王,自有一股凶悍匪气。
然而,此刻一踏入这中军大帐,感受到帐内肃杀凝重的气氛,看到两旁肃立的那一干西凉宿将——段煨面色沉静如渊,张济眼神锐利如鹰,尤其是刚刚立下大功,浑身煞气未散的庞德如同铁塔般矗立一旁……这些百战余生的西凉悍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冰冷杀意,瞬间将韩暹、胡才那点所谓的“匪气”冲得七零八落。
毕竟白波军劫掠河东,也不过是不高兴就杀人,而这些西凉武夫,那可真是不杀人就不高兴,这是根本上的差别。
两人顿时觉得呼吸一窒,原本挺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微微佝偻了几分,眼神也不敢再乱瞟,规规矩矩地跟着杨奉,来到御前,学着刚才看到的礼节,有些笨拙地躬身抱拳,声音都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紧张:
“末将韩暹(胡才),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他们的口音带着浓重的河东土腔,举止也远谈不上优雅,在这群要么是世家出身、要么是久经沙场的正规将帅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如同误入猛虎领地的土狼。
刘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平和地问道:
“二位将军远来辛苦。一路行军可还顺利?麾下儿郎们状态如何?”
韩暹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回陛下!托陛下洪福,一路顺利!儿郎们听说为陛下勤王,打长安都憋着股劲呢!”
话说得磕磕绊绊,但意思倒也表达到了。
胡才也连忙补充道:“是!陛下,我等接到杨大哥……不,杨将军的信,就立刻点齐兵马,轻装简从,一路不敢耽搁,就怕赶不上为陛下效力!”
刘协点了点头,勉励道:“好!二位将军深明大义,主动勤王,其心可嘉!如今长安克复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二位来得正是时候!暂且将兵马归于杨奉将军节制,且当个军司马,休整一日,后日便随朕一同,总攻长安!”
“末将遵命!”韩暹、胡才如蒙大赦,连忙应诺。
刘协又对杨奉吩咐道:“杨将军,好生安置韩、胡二位将军及其部众,供给酒食,让他们养精蓄锐,准备建功立业!”
“末将明白!”杨奉领命,带着两位还有些拘谨的旧部退出了大帐。
帐内众将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大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这些真正的职业军人看来,韩暹、胡才带来的所谓“精锐”,不过是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壮壮声势尚可,真要打硬仗,恐怕指望不上。
不过,天子既然接纳了他们,多一份力量总归是好事,至少可以充作攻城时的辅兵或预备队,减少一些主力部队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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