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瑶这“宫务改革特别顾问”的名头，算是彻底打响了。继钟粹宫的钱宫女之后，陆陆续续又有掌管库房的、负责花草养护的、甚至管着小厨房采买的各色管事，揣着各自头疼的糊涂账本或是理不清的流程，偷偷摸摸或是光明正大地来揽月轩“取经”。
揽月轩一时间竟有点门庭若市的架势。
李梦瑶倒是来者不拒。她仿佛找到了前世做“企业内训师”和“流程优化顾问”的感觉，面对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总能迅速抓住核心，然后用她那套“表格+流程+标准”的组合拳，给出清晰可行的解决方案。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那些原本一团乱麻的事务，经过她一番“诊断”和“开方”，很快变得井井有条。得了好处的管事们自然感恩戴德，回去后一宣传，李嫔娘娘“点石成金”的名声就更响了。
但麻烦也随之而来。
这日，司苑司（负责宫中园林绿化）的一个副管事太监前来请教，说各宫苑花草摆放与更换的规矩不清，时常引发争执，问娘娘能否给个章程。
李梦瑶本着专业精神，详细询问了现状，又亲自去几个有代表性的宫苑转了转，结合季节、花卉特性、宫苑等级和主子喜好（这部分她特意注明“需灵活掌握，仅供参考”），熬夜制定出了一份详尽的《各宫苑花卉布置与轮换指导建议》，里面包含了不同宫苑的标配花卉清单、轮换周期、摆放禁忌，甚至还附上了简单的花卉养护小贴士。
她觉得这建议既考虑了规制，又留足了弹性空间，堪称完美。
没想到，建议送出去没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来的是长春宫的主位刘贵人。这位刘贵人位份不高，脾气却不小，尤其爱在花草上较真。她带着几个宫女，气势汹汹地来到揽月轩，连基本的礼数都顾不上，开口就质问道：
“李嫔娘娘！您那什么‘指导建议’是什么意思？凭什么给长春宫配的都是些寻常菊花、月季？隔壁秋水阁不过是住了个更衣，倒配了珍品兰草？您这是瞧不起谁呢？！”
李梦瑶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弄得一愣。她那份建议里，明明是根据宫苑等级和花卉供应情况做的合理配置，长春宫和秋水阁等级不同，配置自然有差异，而且她记得给长春宫配的菊花月季也都是上等品种，花型颜色俱佳，怎么就到“瞧不起”的层面了？
她试图解释：“刘贵人误会了，这份建议只是基于常规情况的参考，并非定例。各宫若有特别喜好，自然可以酌情调整……”
“调整？说得轻巧！”刘贵人根本不听，声音越发尖利，“您这白纸黑字写着的‘指导建议’，底下那些奴才还不当成金科玉律？以后我们长春宫想要点别的花，是不是还得来您这揽月轩打报告，看您批不批？您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这话就有点胡搅蛮缠了。李梦瑶心里也有些火气，但她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快，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刘贵人若对建议有异议，大可向司苑司直接提出，本宫这份建议，本就是提供给司苑司参考的，最终如何执行，自有司苑司定夺。”
“哟，现在又推给司苑司了？”刘贵人冷笑，“谁不知道司苑司现在都听您的？李嫔娘娘，您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协理宫务，威风得很！但也不能这么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吧！”
这话夹枪带棒，连“红人”、“欺负”这种词都出来了。素心在一旁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开口，被李梦瑶用眼神制止了。
跟这种人争吵，只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安公公的声音再次如同天籁般响起：“皇上口谕到——”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跪下。
安公公走进来，仿佛没看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笑吟吟地对李梦瑶说：“李嫔娘娘，皇上说今日天热，得了些进贡的冰镇西瓜，甚是爽口，特赐娘娘一盘，请娘娘品尝消暑。”他身后的小太监果然端着一个白玉盘，里面放着几片红瓤黑子、冒着丝丝凉气的西瓜。
刘贵人跪在地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皇上偏偏在这个时候给李嫔赐瓜？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李梦瑶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连忙谢恩：“臣妾谢皇上赏赐。”
安公公这才仿佛刚看到刘贵人，故作惊讶：“哟，刘贵人也在啊？这是……”
刘贵人哪里还敢告状，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臣妾……臣妾是来向李嫔娘娘请教花草之事的，已经……请教完了，这就告退。”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李梦瑶和素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解气。
“娘娘受惊了。”安公公恭敬地说，“皇上说了，娘娘一心为公，偶尔遇到些不通情理之人，不必与之一般见识。这后宫事务，繁杂琐碎，娘娘量力而行即可，皇上信重娘娘，但也望娘娘莫要过于劳心。”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再次表明了皇帝的支持态度，也给了她不必事事求全的底气。
“臣妾明白，谢皇上体恤。”李梦瑶真心实意地道谢。这老板，关键时刻还是挺给力的嘛！
安公公传完话，放下西瓜，便告辞了。
李梦瑶看着那盘水灵灵、凉丝丝的西瓜，拿起一片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驱散了夏日的烦躁和刚才的不快。
“嗯，真甜！”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素心也笑了：“皇上这瓜，送得真是时候。”
李梦瑶一边吃着瓜，一边琢磨。刘贵人这事给她提了个醒：推行新法，光有好的工具和流程还不够，还得考虑“人”的因素，考虑各方微妙的心理和利益平衡。她这套现代管理体系，放在人际关系复杂、等级森严的后宫，难免会遇到“水土不服”。
看来，她这个“顾问”，以后不止要懂“管理”，还得稍微懂点“政治”和“人心”了。
不过，有皇帝这把“尚方宝剑”在手，有手里这块冰镇西瓜的甜味打底，她觉得，这挑战，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只是，皇帝这次及时的“雪中送炭”，真的只是巧合吗？他对后宫这些小小的风波，到底关注到了何种程度？
李梦瑶嚼着清甜的瓜瓤，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心里对那位远在御书房的“董事长”，不禁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他这般维护，仅仅是因为看重她的“管理才能”，还是……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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