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鸢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太子天天改口味,一会儿要淡,一会儿要辣,一会儿又说“无味见真章”。她一句怨言没有,照样起火、择料、下刀。只是人比前几日更安静,火光映在她脸上,不再红,只剩亮。
郑首看她,忍了两天,终究还是说:“你这是要被他耗死。”
孟鸢没抬头,继续搅着汤:“他不吃,我也得熬。”
“熬死自己?”
“能熬汤的人,不怕熬。”
郑首摇头,叹气走了。
到了午时,太子照例传膳。殿里香炉的烟缭着天光,太子靠在榻上,看她端菜进来。
“孟氏,这几天你倒是安分。”
“殿下要吃的多,我自然没空闹。”
“可你这火气,越看越不小。”太子微微笑,眼神像在逗兽,“我若要灭了这火,你还烧吗?”
孟鸢抬眼,声音极淡:“火没了,人也凉了。”
太子看着她,忽然笑了,“怪不得你这汤,连死气都能熬出香味。”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又放下,叹道:“你知道吗?你这一锅汤,让我想起宫中早年那场火。”
孟鸢心头一紧,手还没抬,太子已经看见了那一点细微的僵硬。
“十五年前的宫膳署,”他慢慢道,“烧了三日三夜,御厨死了十七人,只留一口锅,汤未凉。那锅后来成了‘火命汤’。”
孟鸢的指尖一点点收紧,“殿下是在讲故事?”
“故事倒也罢了,只是那锅汤的方子,消失在那场火里。如今又出现,还是你熬的。”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说,巧不巧?”
“宫里事,哪来巧。”孟鸢笑,笑意冷,“我这人没本事偷方子,火教的东西,我学得快。”
太子眯眼,似笑非笑,“那教你的人是谁?”
“火。”
一瞬间,殿里风似乎停了。太子忽然轻轻笑了声,“很好,本宫就喜欢这种味道——不问人,只认火。”
孟鸢没再答,退下时,额上沁着细汗。出了殿门,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意才压下去。
回到膳署,苏明正等在灶旁。
“殿下没为难你?”
“他哪次不为难?”孟鸢擦着手,手腕上沾着汤香。
“宫里有传言,说你那锅‘火命汤’能续人气。”
“信就信,不信就当个笑话。”
“可有人真信了。”
孟鸢停了下:“谁?”
“宫外的巫人。听说太子要借你这锅汤祭一场‘旧火’。”
她的眼神彻底冷了。
“他疯了?”
“疯不疯我不敢说,只知道他派人去寻那口十五年前的锅。”
孟鸢的背脊绷得直,“那锅还在?”
“听说是从残署挖出的,铁皮烧穿一半,仍有香气。”
她没说话,转身进了灶房。火还在烧,火光明灭,她伸手去摸锅沿,指尖一阵刺痛。
“孟娘子!”苏明伸手拦她,“你要干什么?”
“火要见火。”孟鸢声音低沉,“若那锅真是旧的,我得看看它的底。”
当晚,太子亲自来膳署。外头风大,灯都吹得歪。苏明低声禀道:“旧锅已取来。”
那口锅被抬进来,黑得发亮,锅底残缺,铁皮被烧成薄薄一层。孟鸢走上前,半蹲着看,鼻尖轻微一动,呼吸一紧。
那味……是她的。
不是相似,是一模一样。
太子看她的神色,笑意微深:“你认得。”
孟鸢抬眼,声音冷得像铁敲石,“认不认得都一样,火教的东西,永不散。”
“那就让火再试试你。”太子淡淡一挥手。
侍从们往灶里添柴,火猛地旺起来。旧锅被架上,红焰舔着边。孟鸢站在火前,眼里倒映出那团亮。
太子负手而立,低声道:“若真是天命火人,这火烧不死你。”
孟鸢笑了,笑得锋利,“那若是死了,殿下就再找个新的火?”
太子没答,只看着她。
火声越来越大,热浪滚过,空气都在颤。孟鸢抬起手,掀锅盖,一股熟悉的香气冲出来——竹笋、骨、辣子油。
她怔了半息,忽然低声道:“殿下,这锅里不是汤。”
太子皱眉。孟鸢伸勺一捞,汤底翻开,黑色的渣滓随火冒出气泡。她的手抖了。那不是渣,是一块烧焦的腰牌,上头刻着:“孟厨。”
空气瞬间冷得刺人。太子的脸也沉了下去。
“那锅真是——”
“我师父的命。”孟鸢打断他,声音极低,“十五年前,她没死在火里,她留在汤里。”
太子看着她,半晌才缓缓道:“你真是什么都敢说。”
孟鸢盯着火,目光一点没闪,“殿下信不信随意,但我知道,这火要的,不是我,是香的延命。”
太子沉默了很久,忽然低声道:“那就让火活着。”
孟鸢抬头,火光映在她眼底,像两团红。
“殿下若真想留火,就得学会喂它。火要柴、人要命。”
她的声音带着冷意和狠劲,一句句砸在地上。
太子笑了,却没再吩咐灭火,只转身出了门。
火光映红整座膳署。孟鸢站在锅前,汗顺着额头滑下,她抬手抹了一下,喃喃道:“原来,我不是那汤的主人,我是它的下一锅。”
风从门缝灌进来,火焰被吹得更旺。她的影子在墙上抖,像要被烧化,又死死立着,不动。
夜过子时,宫里风声忽紧,像有谁在檐上轻掠。
长安膳署的灯未灭,火烧到第三更还在响。
孟鸢蹲在灶前,眼睛死死盯着那口旧锅。火底的炭化得通红,风一吹,火星飞上半空,她的额头被烫得发亮。
锅里“咕噜”几声,香气翻上来,像是有人在底下叹气。
“娘子,歇会儿吧。”
苏明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身后响起。
“火还没收。”孟鸢没抬头,声音有点哑。
“收不收得了,是命。”
“那就让它认谁的命。”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它既吃过人,就得有个交代。”
苏明看她那神情,心里发寒——那不是煮汤的样子,是祭。
火越烧越旺,空气里全是焦香和铁的气味。
孟鸢忽然抬头:“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是在书院门口?”
“是。”
“那时候我想,卖一笼包子也能活。”她喃喃,“可你说,有人天生不该只卖包子。”
“我没说错。”
“那你可知,有人天生活在火里。”
苏明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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