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眼。林晚星蜷缩在床上，手指悬在陆辰轩发来的那条消息上方，久久无法落下。
“明天图书馆，还去吗？”
简短的七个字，加上一个问号，是他一贯的风格。若在平时，这行字会让她心跳加速，满怀期待地回复一个“去”字。但此刻，这行字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忐忑不安的心上。
食堂里他那决绝离开的背影，下午空着的座位，以及此刻这条看似平常的询问……这一切串联起来，在她脑海里勾勒出一条清晰的、冰冷的轨迹——他在生气，并且，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不悦。
去，还是不去？
如果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仿佛食堂那令人难堪的一幕从未发生？如果不去，会不会让这本就微妙的裂痕，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僵局？
最终，对失去的恐惧压倒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她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敲下一个字：
“去。”
点击发送。然后，她像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长长地、疲惫地吐出一口气。
周六的早晨，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林晚星比平时更早地到了图书馆，心情如同窗外的天气，潮湿而阴郁。她坐在老位置，面前摊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朵竖着，捕捉着门口的每一个脚步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九点，九点十分，九点二十……陆辰轩一直没有出现。
期待渐渐被焦虑取代，焦虑又慢慢发酵成一种尖锐的委屈和难过。他……是忘了？还是……故意不来了？就因为顾言那次不合时宜的出现？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图书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陆辰轩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额前的碎发也带着湿意。他径直走向老位置，在她对面坐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迟到了一会儿。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他低声说，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没有解释具体是什么事，也没有看她的眼睛。
林晚星的心沉了下去。这句道歉听起来礼貌而疏远，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说辞。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没关系。”
学习开始了。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交流，没有讨论，甚至连翻书的声音都刻意放轻了。陆辰轩全程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书本，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将两人之间无形的距离拉得更远。
林晚星几次鼓起勇气，想找一道题问他，或者只是单纯地说点什么打破这僵局。但一抬头，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低垂的眼睫，所有的话就都堵在了喉咙口。她感觉自己像在靠近一块寒冰，靠得越近，寒意越刺骨。
中途，她的笔不小心滚落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边。她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几乎同时，他也俯下身。两人的手指在桌下差点碰到，林晚星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陆辰轩捡起笔，递还给她，动作机械，视线依旧没有与她交汇。
“谢谢。”她小声说。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埋首书海。
那种刻意的回避，比直接的争吵更让人难受。
午休时间，雨还在下。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共撑一把伞。伞下的空间依旧狭小，但气氛却与上次雨中同行截然不同。上次是暧昧的心跳加速，这次却是尴尬的如坐针毡。林晚星尽量缩着身子，避免碰到他。陆辰轩依旧将伞倾向她，自己淋湿了另一边肩膀，但这举动此刻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礼貌，而非关心。
在面馆吃饭时，气氛更加凝滞。两人各自吃着面前的食物，没有任何交谈。碗筷碰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林晚星食不知味，偷偷抬眼看他，他正安静地吃着面，侧脸线条冷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下午的学习在同样的低气压中结束。闭馆时，陆辰轩收拾好东西，站起身，终于将目光正式落在她脸上，说了一句：“下周末期中考试，这周图书馆就先不来了，各自复习效率更高。”
不是商量，是通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晚星的心彻底凉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好。”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入雨幕中，背影很快模糊在灰蒙蒙的雨帘里。
林晚星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的鞋面和裙摆，她却感觉不到凉意。心里某个地方，像这秋雨一样，又冷又湿。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星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冷战”。在学校里，陆辰轩彻底恢复了最初那种拒人千里的状态。课间他不会再来三班附近，午餐时即使碰巧坐在同一张桌子，他也目不斜视，快速吃完便离开。偶尔在走廊相遇，他的目光会直接掠过她，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这种无声的疏远，比任何言语的指责都更让林晚星痛苦。她开始反复回想食堂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是因为她没有及时拒绝顾言的拼桌？还是因为她回应了顾言的话？抑或是……他单纯地厌恶任何可能引起误会和麻烦的场面？
苏晴看不下去了，课间把她拉到楼梯间，焦急地问：“星星，你和陆辰轩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感觉怪怪的，他好像又在躲着你了？”
林晚星苦笑一下，把食堂的事情和图书馆的冷战简单说了。
苏晴气得跺脚：“这个陆辰轩！心眼比针尖还小！不就是顾言说了几句话吗？至于吗！他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也许……他不是吃醋。”林晚星低下头，声音苦涩，“也许他只是觉得麻烦。顾言的出现，可能打破了某种他想要的平静。”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沮丧。如果连“吃醋”都是一种奢望，那他的冷漠，或许真的只是出于对麻烦的本能规避。
周四下午，物理实验课。按照之前陆辰轩的通知，他们被分在同一组。这是冷战开始后，两人第一次必须进行的近距离合作。
实验过程中，陆辰轩表现得专业而高效。他负责操作复杂的电路连接，指令清晰，动作精准。但当林晚星按照他的指示记录数据时，他只会说“读数”、“记录”，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需要传递工具时，他会直接放在桌上，避免任何肢体接触。
整个实验过程，像完成一项冰冷的机械任务。周围的同学在热烈讨论，他们这一组却安静得可怕。林晚星感觉自己像他手下的一个机器人，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有任何情感互动。
实验结束，上交报告。陆辰轩拿起自己的东西，对林晚星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径直离开实验室，没有等她。
林晚星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之前那些温暖的瞬间，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难道都是她的错觉吗？
放学铃声响起，林晚星心情低落地收拾书包。她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慢吞吞地走出教室。走廊里人很多，熙熙攘攘。她低着头，想着心事，没注意前方。
就在一个拐角处，她差点撞上一个人。她慌忙抬头道歉：“对不起……”
话卡在喉咙里。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陆辰轩。他显然也是刚从旁边的教室出来，两人狭路相逢。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眼神，平静，淡漠，疏离，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微微侧身让路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地、径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他的胳膊甚至轻轻碰到了她抱着的书，让她踉跄了一下。
而他，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林晚星僵在原地，抱着沉重的书本，看着他那冷漠决绝的背影汇入人流，迅速消失。周围同学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远去，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中央，感受着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刺骨的冰凉。
他视她，如无物。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她的心。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视线变得模糊。
无声的裂痕，原来早已深不见底。
而这道裂痕，究竟还有没有弥合的可能？
她不知道，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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