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先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沉寂的调查中激起了新的涟漪。技术科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国际数据库和情报资源，开始对这个消失了近二十年的天才物理学家进行掘地三尺般的搜索。
照片上那个眼神锐利、笑容不羁的年轻人，与陈景日记中那个孤独、焦虑、最终走向绝望的守望者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曾是挚友，是竞争对手，最终分道扬镳。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调查进展比预想的要困难。陆秉先出国后的记录被人为抹除得异常干净，就像从未存在过。他加入的那个所谓“神秘的私人研究机构”，连个正式名称都查不到，只有一些模糊的传闻指向几个背后资本极其复杂的跨国科技控股公司。
“这家伙，像是故意把自己从世界上擦掉了。”老赵看着一无所获的报告，有些气馁。
林深却并不意外。如果陆秉先真的与次级信号，或者与对手有关，那么这种级别的信息隐藏是必然的。
“查不到他，就查和他有关的人。”林深转换思路，“查他出国前在国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那些可能还保持联系，或者知道他一些往事的人。还有，查陈景日记里有没有隐晦地提到过他？”
命令下达，调查方向再次调整。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发现来自于对陈景遗物的再次梳理。技术员在利用特殊光谱仪扫描那些胶卷底片时，在几张看似空白的底片边缘，发现了一些用特殊隐形墨水书写的、极其微小的字迹！
经过处理，字迹显现出来，是一些零碎的日期、坐标和……缩写字母 【L.b.x】！
L.b.x——陆秉先！
这些隐藏的信息，似乎是陈景在偷偷记录与陆秉先的某种联系？或者是陆秉先留给他的线索？
而那些日期和坐标，经过比对，指向了几个位于不同大洲的、看似毫无关联的地点——格陵兰岛的冰原、撒哈拉沙漠的深处、西伯利亚的无人区……
这些地方有什么共同点？为什么陈景要记录这些？
“查这些坐标点的地质结构、气候特征，以及是否有已知的科研站点或异常现象报告！”林深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秘密。
与此同时，对陆秉先国内社会关系的排查也有了进展。一位已经退休多年的老教授回忆起，陆秉先出国前，曾有一个关系非常亲密的女友，名叫苏晚，也是一位很有才华的物理学家。但陆秉先出国后，两人就断了联系。苏晚后来也离开了学术界，不知所踪。
苏晚……
这是另一个关键人物！
“找到苏晚！”林深立刻下令。
寻找一个刻意隐藏的普通人，比寻找陆秉先那样的专家要容易一些。经过一番周折，调查人员终于在南方一个宁静的海滨小城，找到了化名隐居的苏晚。
她如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书店，气质温婉，眼神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当调查人员亮明身份（以文化部门调研的名义）并委婉提及陆秉先时，她脸上的平静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但很快恢复。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她语气淡然，带着送客的意味。
第一次接触无功而返。
林深决定亲自去一趟。他需要从苏晚这里打开缺口，了解真实的陆秉先，了解他们当年分开的真相。
他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老赵，两人便装来到了那座海滨小城。
午后阳光正好，海风带着咸腥味。苏晚的书店开在一条安静的旧街上，店面不大，但收拾得整洁温馨。
林深和老赵走进书店时，苏晚正坐在窗边看书。看到他们，她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合上书，静静地看着他们。
“苏女士，打扰了。”林深出示了真实的证件，“市局刑侦支队，林深。我们为陆秉先而来。”
苏晚的目光在证件上停留了几秒，又看向林深，眼神复杂：“他……犯了什么事吗？”
“我们怀疑他卷入了一些非常危险和复杂的事件，可能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全。”林深选择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了解他，了解他当年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
苏晚沉默了很久，目光望向窗外蔚蓝的大海，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秉先他……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飘忽，“他眼里只有他的研究，那些关于宇宙本质、高维空间、还有……‘帷幕’的东西。”
帷幕！这个词让林深心中一凛！
“他和陈景一起研究的？”林深追问。
苏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开始是一起的。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都痴迷于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问题。但后来……他们的观点出现了分歧。”
“什么样的分歧？”
“陈景认为，‘帷幕’是危险的，是某种外来的监视甚至威胁，我们应该警惕，应该隐藏，甚至尝试去屏蔽它。而秉先……”苏晚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认为‘帷幕’是一种机遇，是通往更高层次知识和力量的钥匙。他主张主动去研究、去接触、甚至去……‘利用’它。”
利用“帷幕”？林深感到一股寒意。这听起来和对手的思路何其相似！
“所以他们就分开了？”
“是的。那段时间他们经常激烈争吵。后来，秉先接到了国外那个机构的邀请，那个机构据说拥有远超时代的技术和资源，承诺支持他的研究。他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走之前，他来找过我，说他要去揭开宇宙的终极奥秘，让我等他。但我拒绝了。我害怕他眼中的那种……狂热。那不像是对真理的追求，更像是一种……皈依。”
皈依……这个词让林深不寒而栗。
“他走后，还有联系吗？”
“最初几年，偶尔会有些没有寄件地址的信，里面是一些我看不懂的公式和草图，还有……一些很奇怪的话。”苏晚起身，从书店后面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陈旧的本子，“他说他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说陈景是懦夫，说‘它们’并非敌人，而是……‘导师’？他还说，他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计划，叫做……‘升华’。”
导师？升华？
林深接过那个本子，快速翻看着里面夹着的那些信件影印件和奇怪的草图。草图的风格，与陈景的图纸有相似之处，但更加激进和大胆，充满了某种非人的、冰冷的秩序感，与诡异图案的风格更加接近！
而“升华”这个词，让林深想起了末日废墟中提到的“方舟计划”和“种子”。陆秉先的“升华”，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或者怎么联系他？”林深问。
苏晚摇了摇头：“十年前，最后一封信之后，就彻底断了联系。信里他说他要进入一个‘封闭阶段’，完成最后的准备。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了。”
封闭阶段……林深若有所思。这时间点，似乎与对手活动变得频繁的时间段有所重合。
“苏女士，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它们非常重要。”林深郑重地说，“如果以后想起任何关于陆秉先，或者他研究内容的细节，请务必联系我们。”
离开书店，海风依旧，但林深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陆秉先的形象逐渐清晰——一个才华横溢却走向歧途的天才，一个将“它们”视为“导师”的皈依者，一个正在进行名为“升华”的危险计划的幕后推手。
他很可能，就是那个隐藏在对手阵营中的、真正的核心研究人员之一！甚至可能是次级信号的干扰目标！
那么，那次级信号，又是谁发出的？是陈景留下的其他后手？还是……另一股反对“升华”计划的力量？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但真相却仿佛笼罩在更深的迷雾中。
林深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眼。
他知道，与陆秉先——这个曾经的挚友，如今走向对立面的天才——的正面交锋，恐怕已经不远了。
而下一次，将不再是信号的干扰与反制。
将是理念与存亡的，
直接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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