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空气浑浊而凝滞,只有强光手电的光束在灰尘中划出清晰的轨迹。那一点嵌在破口处的暗红色碎屑,在证物袋里显得微不足道,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牢牢吸住了林深和江雨的目光。
油漆。最常见的物证之一,却又可能蕴含极其丰富的信息——车型、工具、特定场所的装修、甚至某种特殊的职业或爱好。
“走!”林深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江雨紧随其后,两人几乎是小跑着冲回楼上的技术鉴定科。
“最快速度分析成分、颜色谱系、品牌可能,和全市所有登记在案的车型、以及近期发生的案子里涉及到的油漆进行交叉比对!”林深将证物袋拍在负责微量物证的老陈桌上,语气急迫。
老陈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但看到证物袋里的东西和标签,立刻意识到重要性:“明白!林队,给我点时间!”
等待的过程,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林深靠在技术科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试图将那些混乱的线索在脑中梳理。
裹尸布、昆虫胶、钻石粉末、荧光涂层、皮下金属片、纳米纤维、还有现在的油漆碎屑……这些碎片来自不同的世界,粗糙的与精密的,常见的与奇异的,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构成一个矛盾的、令人费解的整体。
凶手似乎同时在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一种极力掩盖,制造普通甚至粗糙的假象(老旧裹尸布、看似自杀的现场);另一种却不经意间流露出远超寻常的精巧和技术含量(纳米纤维、精密胶水、荧光材料)。
为什么?人格分裂?多人合作?还是……某种故意的误导?
“老林,”江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递过来一瓶水,眼神里担忧未退,却多了些别的,“你刚才在仓库……好像很有把握。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深接过水,没有喝。“直觉。凶手能处理掉大部分痕迹,但往往会在最开始的地方留下破绽。他需要拿到裹尸布,仓库就是起点之一。”
他顿了顿,看向江雨,忽然问道:“你之前说,大前天下班后,看到我心神不宁。具体是几点?在哪里?”
他又绕回了这个问题。那诡异的“机械语音”和“灼热感”虽然被他暂时压下,但“时间锚点冲突”、“记忆覆盖”这些词却像幽灵一样盘旋不去。他必须确认那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
江雨仔细回想:“大概是下午五点半左右吧,就在咱们办公室。你盯着电脑屏幕,我叫你两声都没反应,脸色也有点发白。我还问你是不是低血糖了,你才恍恍惚惚地说没事。”
“五点半……”林深迅速回忆。那天他一直在分析987案的线索,五点半左右,他应该在反复查看案发现场周边那些枯燥的交通监控录像。“我当时在看哪些监控?”
“就是发现嫌疑人车辆前,排查所有经过案发地附近路段的那堆录像啊。”江雨回答,“太多了,看了好几遍,眼睛都花了。”
普通的监控录像……为什么会引发那种状态?987案的嫌疑人已经抓获,案件已破,那些录像按理说不该再有特殊之处。
除非……他当时看到的,不仅仅是987案的线索?
一个激灵穿过林深脊背。
“那些监控录像的备份还在吗?全部!尤其是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我反复查看的那几段!”林深猛地站直身体。
“应该还在服务器上存档。”江雨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用技术科的电脑登录内部系统调取。
很快,几十个G的监控视频文件列表显示在屏幕上。林深拉过椅子坐下,目光如炬,直接定位到那天下午的时间段,开始快速浏览。
视频内容是各个路口的车流,单调重复。他按照记忆中的进度条,快进,暂停,仔细观察。
江雨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不明白他在找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阳光逐渐西斜,变成暖黄色。
突然,林深的手指猛地敲下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一个十字路口,时间是那天下午的五点三十一分二十二秒。一辆常见的黑色轿车正在等红灯。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车辆上,而是死死盯住了画面左下角的人行道边缘!
那里,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背对着摄像头,低头看着手机。他的身影只被拍到了一部分,而且很模糊。
但就在这个男人斜后方不远处,路边停着一辆正在装卸货物的厢式货车。货车的车厢侧面,有一块不起眼的、颜色剥落的地方,露出了底漆——那底漆的颜色,正是一种暗红色!
与他们在仓库裹尸布包装上发现的那一点碎屑,颜色极其相似!
林深立刻放大画面,但分辨率有限,无法看清更多细节。他甚至无法完全确定那剥落处的颜色是否就是同一种红,更看不清那个风衣男人的脸。
但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里!
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这个风衣男,这辆掉漆的货车……和他当时莫名的“失神”状态,绝对有关联!
“查这辆货车!”林深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指着屏幕,“放大车牌!看清是哪个公司的!”
技术员立刻操作,图像被增强处理。模糊的车牌逐渐变得清晰——【东A·xJ347】。
“查询车辆登记信息!”林深命令。
几秒钟后,结果出来:“登记车主是……‘速达’物流公司,一辆用于市内短途配送的货车。”
速达物流?一个极其普通的物流公司。
“立刻联系这家公司!查这辆车昨天的行驶路线和经手司机!还有,查这个穿风衣的男人是谁!调取那个路口其他角度的监控,必须把他找出来!”林深语速极快。
希望之火再次燃起。无论凶手用了多么诡异的手段,他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可能连接回他本身的痕迹——一点来自普通物流货车上的油漆碎屑。
然而,就在技术员开始联系速达物流公司时,老陈那边拿着初步的油漆分析报告走了过来,脸色却有些奇怪。
“林队,油漆成分分析出来了……很奇怪。”
“怎么奇怪?”林深心头一紧。
“这种暗红色油漆的成分……很常见,常用于一些低端货车或工程机械的外层防锈漆。但是……”老陈推了推眼镜,“我们在里面发现了极其微量的、一种……不该出现在这种油漆里的添加剂。”
“什么添加剂?”
“一种非常昂贵的有机硅耐高温颗粒,通常只用于高端汽车引擎或航天器部件的特种涂料,用来增强极端环境下的附着力和耐久性。”老陈的表情充满了困惑,“这两种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罐油漆里。就像是……有人故意把钻石磨成粉,掺进了路边的泥土里。”
昂贵的添加剂,掺入了廉价的油漆?
林深愣住了。
这和他之前的发现再次形成了令人费解的呼应——粗糙与精密,普通与非凡,被强行结合。
凶手到底想干什么?
是在炫耀他掌握着无法理解的技术?还是这背后,隐藏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更深刻的逻辑?
而那个风衣男人……他出现在那个时间地点,是巧合?还是他,就是那个将“钻石”掺入“泥土”的人?
记忆循环中那句冰冷的“下一个要杀的是你现在的搭档”再次浮现。
林深猛地看向江雨。
发现这辆货车和风衣男,是因为江雨提醒了他“失神”的状态。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那句死亡预告,本身就是为了引导他发现这一切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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