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暗巷，三人重新汇入那条被霓虹与污秽浸透的主街。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妖娆的虚拟偶像与血腥的帮派招新广告交替闪烁，光影在他们脸上明灭不定，如同这个扭曲世界的呼吸。
“当务之急，是搞点‘信用点’。”顾凡看着路边一个自动贩售机里标价惊人的合成营养膏，叹了口气。他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带着异界风格的衣物，已经引来了不少隐蔽或毫不掩饰的打量——有贪婪，有警惕，更多的是麻木的审视。
戴因目光扫过街道，规则视界下，无数杂乱的数据流如同浑浊的河流。她能“看”到那些隐藏在表皮之下的交易、追踪、乃至杀戮的指令在无形中传递。“这个世界，信息即货币。”她低声说，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尝试捕捉并解析一段公开的、关于附近黑市悬赏的数据流，但立刻感到一阵强烈的排斥和混乱，这个世界的防火墙和加密协议带着一种野蛮生长的韧性。
“看我的！”乔芬达咧嘴一笑，目光锁定了一个刚从浮空车下来、衣着光鲜、正对着手腕上的微型终端骂骂咧咧的义体商人。“时停——妙手空空版！”
「局部时停」！
范围精确到那商人周围半米。世界凝固，乔芬达如同鬼魅般贴近，手指在那人昂贵的皮质外套里一探，一个鼓囊囊的电子钱包便落入手中，随即迅速退回。时间恢复流动，那商人只是觉得一阵微风掠过，浑然不觉。
“搞定！”乔芬达晃了晃战利品，得意洋洋。
顾凡接过钱包，用他那受到干扰但依旧能发挥部分作用的“定义”能力，轻易破解了生物锁。“嗯，够我们换身行头，吃几顿……正常的（他希望）饭了。”
他们迅速钻进一家散发着机油和消毒水气味的、名为“锈骨”的二手服装店。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这个世界的常见装扮——戴因是一套低调的黑色功能性外套，兜帽遮住了她显眼的银发；乔芬达是带荧光条纹的街头风格夹克；顾凡则找了件印着意义不明二进制代码的连帽衫，依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接着，他们走向那个飘着奇异香味的肘子摊位。
越是靠近，那肘子在铁板上发出的细微呓语就越是清晰：
“嗯…左边…左边还有点生…对，火候刚好…撒点那个…对，灵魂辣椒面…”
排队的人大多眼神狂热，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某种精神慰藉品。轮到他们时，摊主——那个戴着巨大护目镜的胖子，机械臂灵活地夹起一份油光锃亮的肘子，放在一次性餐盒里，递了过来，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50信用点。”
付钱，接过肘子。那肘子躺在餐盒里，甚至还在微微颤动，酱汁流淌，香气扑鼻。
三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乔芬达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用附赠的叉子戳了戳：“它…它不会咬人吧？”
顾凡则拿出一个微型扫描仪（用刚“赚”来的信用点买的），对着肘子扫了扫，眉头越皱越紧：“生物组织活性异常，内部嵌入了微型生物芯片和纳米发声器…但这芯片的编码方式…很奇怪，不是标准的机械语言，更像是…某种经过压缩和伪装的…意识碎片？”
戴因没有说话，她用规则视界仔细观察着这块诡异的食物。在那些油腻的酱汁和颤动的肉质之下，她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本质却异常精纯的…灵性光华？这光华被强行束缚在芯片和纳米机械的结构中，如同被囚禁的灵魂。
她拿起叉子，切下一小块，放入口中。
口感…出乎意料地美味。肉质软烂入味，脂肪融化在舌尖，带着复杂的香料气息。但紧接着，一股微弱的信息流，伴随着味蕾的刺激，直接涌入她的意识！
不是语言，而是一段破碎的画面：
· 一片纯净的、生长着发光植物的田野（与这个锈铁世界截然不同）。
· 一个温和的、穿着白袍的老者，正在给一群孩子讲述着什么。
· 紧接着是黑暗、金属的牢笼、冰冷的注射器…
· 最后，是无尽的铁板炙烤，和永恒的、关于火候与调料的呓语…
“这是…记忆？”戴因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块肘子，曾经是一个拥有高度灵性、生活在美好世界的智慧生命？被捕获、改造、变成了…食物和某种信息载体？
“怎么样老大？”乔芬达紧张地问。
“它…很痛苦。”戴因放下叉子，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将智慧生命的意识囚禁于食物之中，这种行径，比单纯的杀戮更加令人发指。
顾凡似乎也捕捉到了那异常的数据波动，他快速操作着扫描仪：“芯片在持续向外发送加密信号…频率很低，指向性…是城市下层，那个‘深渊坩埚’的方向！和那个黑衣人说的地方一致！”
就在这时，戴因胸前的石化定界石吊坠，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
虽然只是一瞬，但戴因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石头，对这个世界的某种东西，或者说，对那肘子中蕴含的被囚禁的灵性，产生了反应！
“线索连起来了。”戴因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真佛’，‘源初道种’，还有这些被改造的‘灵性食物’…都指向那个‘锈蚀教堂’。他们在收集、利用某种纯净的灵性力量。”
目的何在？所谓的“容器”和“净化”又是什么？
答案，似乎只有深入那座被数据风暴笼罩的教堂，才能揭晓。
“走吧。”戴因将没吃完的肘子小心收起，这本身就是证据和线索。“去会会那个所谓的‘数据真佛’。”
三人再次融入人群，向着城市最黑暗的底层——深渊坩埚的方向走去。霓虹无法照亮的前路，隐藏着这个赛博深渊最血腥的秘密，而他们，将作为异数，闯入这片被数据与钢铁统治的…“神”之领域。
（深渊觅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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