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的冷香消失了，像被风吹散的灶火余烬。
洛璃的手还停在袖口，指尖沾着一点烤米留下的焦痕。她没再往前迈，反而退了半步。脚下的石阶不再发热，那股像是从锅底升腾上来的气息，彻底没了。
“人没等我们。”端木云低声道，刀柄在掌心转了半圈，“门开了，饭没做熟。”
公孙宇蹲下，指尖蹭了蹭石缝里残留的灰：“不是没人来过，是来过的人，不打算等。”
慕容雪从药囊里抽出一根银针，悬在空气里三息，收回：“这地方……刚有人动过阵法。”
洛璃眨了眨眼，忽然笑了：“所以咱们不是第一批闻着味儿来的吃货？”
“但可能是唯一敢把试炼当夜宵的。”端木云咧嘴。
洛璃没接话，掌心一热，空间滑开。她翻出刚解锁的《古迹寻踪诀》，玉简刚展开，一行小字浮上来：**“欲引星轨，须持真图。”**
她把玉简收了，语气平静：“咱没地图。”
三个人都静了。
公孙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是说，灵体指了方向，但路得自己画？”
“它又不是开导航的。”洛璃耸肩，“它负责点火，咱们得自己找锅。”
“可断脊岭那片，光雾林就有七条岔道，死气流会改向，走错一步，骨头都能被熏成脆条。”端木云挠头，“总不能靠闻着香味儿一路蹭过去吧？”
“你要是能闻出来哪股味儿是陷阱，我倒挺佩服。”洛璃从空间取出一坛酱，揭开盖子，“不过眼下，咱们得先找个人，问问地图长啥样。”
公孙宇眼睛一亮：“老陈记舆图铺！我翻过学院残卷，那家铺子祖上是给上古探路使画图的，说不定还有存档。”
“走。”洛璃把酱坛子塞回空间，“顺便让我看看，是不是所有老掌柜，都爱吃我做的桂花酿。”
四人原路折返，天刚破晓。
城镇不大，青石路被晨露泡得发黑。老陈记在巷子最里头，门板半塌，檐角挂着一串褪色的符纸，风一吹，哗啦响。
公孙宇上前敲门，三长两短。
门开了一条缝，老头眯着眼，手里攥着一把锈尺。
“找啥？”
“《断脊岭古图》。”公孙宇递上学院令牌，“急用。”
老头眼皮都没抬：“烧了。十年前大火，全没了。”
洛璃站在后头，忽然道：“您袖口沾墨了。”
老头一僵。
慕容雪轻轻吸了口气：“您脉象浮乱，不是怕说，是怕说了会出事。”
老头盯着她，半晌，低声道：“你们……是谁带进来的？”
“没人带。”洛璃从空间取出一碟晶莹的桂花酿，轻轻推到柜台上，“我们自己找来的。尝一口？顺口的话，话也顺。”
老头盯着那碟子，手抖了一下。
他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
眼睛突然睁大。
“这……这桂花，是用晨露蒸的？火候……停在第三息？”
“对。”洛璃笑，“您妻子当年，就爱这一口。”
老头猛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洛璃声音轻了，“但我做的每一道菜，都记得吃的人。您舌尖还记得的味道，我的锅也记得。”
老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三天前，有人来买图。”
“谁？”
“黑袍，不露脸。用三块寒髓晶换的《断脊岭古图》。”老头嗓音发紧，“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他们快醒了。’”
端木云皱眉：“寒髓晶？北境才产这玩意儿。”
公孙宇立刻翻出行囊里的灵纹罗盘，指针刚转两圈，突然“咔”地卡住，指向北方。
“北线。”他沉声，“极寒之地。”
“那地方……”端木云脸色变了，“是幽冥教覆灭前的据点。”
“现在没人。”洛璃摸了摸下巴，“但有人刚去过。”
“要不先回学院？”端木云看向洛璃，“调人手，带装备，总比咱们四个莽过去强。”
洛璃摇头：“等得起，遗迹等不起。那阶梯尽头的冷香，不是请客，是警告。有人在赶时间，咱们得比他更快。”
慕容雪轻声说：“我也觉得……不能再拖。”
洛璃打开空间，取出那坛醒神酱，揭开盖子，四股青烟窜起。
她倒了四滴，每人一滴。
“喝。”她说，“这不是壮行酒，是开工饭前的开胃酱。”
三人接过，仰头饮下。
端木云打了个激灵：“这味儿……像有人拿辣椒炒了雷符！”
“提神。”洛璃在地上一划，灵火燃起，画出几条线，“灵体指路→无图→神秘人买图→北境→幽冥旧域。现在咱们手里就这几块拼图。”
公孙宇掏出机关笔，在火线上补了几点：“寒髓晶交易有痕，北境商路每月初五开一次冰道，他若走正规渠道，必在五日内抵达‘雪牙镇’。”
“那就赶在冰道开通前，截他个半路。”端木云握紧刀，“总得看看，是谁抢在咱们前头闻香下锅。”
“不抢。”洛璃站起身，火光映在眼里，“是追。咱们不是为了抢地图，是为了弄明白——那口锅，到底炖的是什么。”
她收起灵火，拍了拍手：“走，去雪牙镇。我路上给你们做个‘防冻麻辣烫’，保证比寒髓晶暖和。”
四人转身出巷。
晨光洒在老陈记门口，那碟桂花酿还剩半碟，老头盯着它，忽然伸手，用尺子在柜台上刻了个符号——一个锅的形状，底下三足，冒着一缕歪歪扭扭的烟。
他喃喃：“终于……有人带着灶火来了。”
城外官道上，洛璃忽然停下。
“怎么了？”慕容雪问。
洛璃抬手，指尖沾了点空间里的灵露，往空中一弹。
一滴水珠悬住，没落。
“风停了。”她说。
“这会儿？”端木云抬头，“天还亮着。”
公孙宇眯眼看向北方：“不对劲。北境的风，这时候该卷着雪粒过来。”
洛璃从空间取出一块凝香灵米，搓碎，撒向空中。
米粒悬停，像被什么东西托住。
她低声道：“有人在北边，布了静气阵。”
“挡风，也挡人。”公孙宇冷笑，“怕我们追？”
“怕我们闻。”洛璃眯眼，“香味儿，是最难藏的线索。”
她转身，脚步加快：“走快点，我怕去晚了，人家把锅都端跑了。”
端木云追上来：“那你得路上多做点，我这会儿……真有点饿了。”
“饿就对了。”洛璃头也不回，“饿的人，才跑得快。”
三人加快脚步。
公孙宇忽然“咦”了一声，从行囊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等等，我翻到个东西——老陈记早年出过一份‘双图套卷’，《断脊岭图》和《雾林呼吸律》是绑在一起卖的。买一送一，不单卖。”
“所以？”端木云问。
“所以他买的不只是地图。”洛璃眼神一亮，“是进雾林的呼吸节奏。没有这个，再好的鼻子，也会被死气呛死。”
“那家伙……早有准备。”慕容雪皱眉。
洛璃笑了：“那就更有意思了。他以为带了锅盖，就能闷住香味？”
她掌心一翻，灵火跃出：“咱们偏要掀了它。”
四人疾行，身影没入晨雾。
洛璃边走边从空间取食材，灵米、火莲瓣、一撮星露盐，掌心翻动，火苗窜起。
一缕香气，顺着风，往北飘去。
就在他们转过山口时，北方天际，一道极淡的黑线，正缓缓升起。
像一缕炊烟，又像一缕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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