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清晨,寒意依旧刺骨。昨日的喧嚣与行动暂告段落,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并未消散。那尊无面神像沉默矗立,仿佛昨夜基座上浮现的断裂锁链纹路只是众人的错觉。
季长歌依旧保持着晨起采集“七彩露”的习惯。这不仅是维持生计的伪装,更是他观察这个世界细微变化的重要途径。楚清瑶和苏沐晴也一同前来后山崖壁,三人皆心神不宁,昨日那跨越时空的细微震颤感和心悸,绝非空穴来风。
露珠依旧在草叶尖折射着梦幻光彩,但今日,季长歌的动作更加谨慎。他取出玉瓶,却没有立刻采集,而是凝神细看那些最为饱满绚烂的露珠。
一看之下,他的心脏猛地一沉!
只见在那清澈的露珠核心,本该倒映出蓝天朝霞或草叶纹理的地方,竟然都隐约浮现出了一抹极其细微、却无比扎眼的黑色阴影!
那阴影扭曲着,缓缓舒展,最终定型——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黑色茉莉的倒影!与昨日在时空融合边界看到的妖异花朵,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微小,更加隐蔽!
“怎么了?”楚清瑶立刻察觉到他脸色不对。
“看露珠里面。”季长歌声音低沉,指向那些露珠。
楚清瑶和苏沐晴连忙凑近仔细观察,片刻后,两人脸色同时变得煞白。
“黑色的……茉莉花?”苏沐晴声音发颤,“它们怎么会出现在露珠里?”
“不是实体,”楚清瑶紫眸锐利,强压下震惊,“是倒影!某种极其阴邪的力量或诅咒,已经微弱到能通过光影折射,渗透进这最寻常的晨露之中!”
就在这时,山下村落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惊慌的呼喊!
三人心中一凛,立刻飞奔下山。
村口围了一群人,中间是一个瘫倒在地、哭得几乎昏厥的农妇,她指着不远处菜畦里一个僵立不动的身影。
那是一个早起浇菜的村民,他保持着弯腰舀水的姿势,整个人却从头到脚,化为了冰冷的、灰白色的石头!连脸上那惊讶的表情都凝固得栩栩如生!在他的脚边,一个被打翻的木桶旁,几滴未曾干涸的、折射着七彩光芒的露珠正缓缓渗入泥土!
“是……是山神发怒了啊!”有老人惊恐地跪地祷告。
“张老三刚才还好好的……就碰了碰那菜叶上的露水……怎么就……”有人语无伦次地解释。
石化?!触碰露珠者,三日内石化?!
季长歌三人瞬间如坠冰窖!他们猛地想起了昨日那时空融合边界生长出的黑色茉莉!
那不仅仅是景象!那是诅咒!是随着时间线融合而渗透过来的、源自玄天之主的恶毒力量!它竟然能以露珠为媒介,开始在这个过去的时代散播?!
这诅咒的传播方式如此诡异防不胜防,若是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查明根源,找到遏制方法!
“赵无极!”季长歌猛地想起那个刚刚被他们扳倒的棋子,“他背后那个腰悬玄武令牌的神秘人!此事定然与那黑色茉莉有关!”
赵无极已被玄天宗刑堂带走关押,但按照宗门规矩,暂时还应扣押在镇上的刑堂分点,等待初步审讯后再押送回宗。
事不宜迟,季长歌立刻让楚清瑶和苏沐晴留在村中,尝试用白焰净化被污染的露珠(效果微弱但似乎能延缓石化),并警告村民切勿触碰清晨露水。自己则立刻动身,前往镇上刑堂分点。他前世对此地结构了如指掌,有把握潜入。
凭借凡人身躯所能达到的极限潜行技巧,季长歌如同阴影般摸入了守卫并不算特别森严的刑堂分点地牢。
潮湿、阴暗的空气里混合着霉味和血腥气。他很快找到了被单独关押的赵无极。
此时的赵无极早已没了往日作为外门执事的威风,披头散发,镣铐加身,蜷缩在稻草堆里,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
季长歌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在前世的记忆里,赵无极后颈处应该有一个小小的、如同锁链般的黑色茉莉纹身,那是他暗中投靠某个神秘势力的标记,也是玄天之主操控下属的常用手段之一。
但此刻,赵无极后颈的那个纹身……颜色竟然变成了暗金色!而且形态也发生了细微变化,那茉莉花苞似乎更加饱满,锁链的纹路也更加复杂,隐隐透着一丝诡异的神圣感?!
更重要的是,季长歌怀中的某样东西,竟然对那变异的纹身产生了微弱的感应——那是楚清瑶之前交给他的一小瓶白虎煞气凝聚物(前世残留,今世已无法生成,用一点少一点)!
金色茉莉纹?对白虎血有反应?
这完全超出了前世的认知!难道因为时间线变动,连玄天之主留下的控制手段也发生了变异?
就在季长歌心中惊疑不定之际,地牢通道传来了脚步声和狱卒的交谈声。
“……妈的,真是邪门了,昨天送来的那几个碰了黑露石化的家伙,伤口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还带着一股茉莉花香……”
“嘘……小声点!上面说了,这事严禁外传!说是魔教妖术……”
“魔教?我看不像……倒像是……唉,算了算了,干活干活……”
脚步声远去。
季长歌的心却沉到了谷底。石化诅咒已经开始显现,官方似乎试图掩盖,归结于魔教?事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他悄无声息地退出地牢,快速返回破庙,将所见所闻告知了楚清瑶和苏沐晴。
“金色茉莉纹?”楚清瑶眉头紧锁,“还对白虎煞气有反应?这……这绝非简单的控制标记了,倒像是……某种进化或者变异?”
“必须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苏沐晴焦急道,“如果连控制标记都变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破解方法也变了?我的白焰……”
她说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再次燃起那纯白色的净化火焰。她凝视着火焰,努力回忆着前世关于各种诅咒、印记的知识,试图从中找到与“金色茉莉”相关的信息。
就在她全神贯注,将净化意志提升到极致,白焰燃烧得最为纯净旺盛的刹那——
轰!!!
一段极其遥远、被深深埋藏、甚至可能不属于她本人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破了某种枷锁,悍然撞入了她的脑海!
那是一片无尽的血色战场,天地崩塌,魔神嘶吼。
一个身穿染血帝袍、面容与季长歌极其相似却更加威严疲惫的男子(季执),正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上。他的胸前插着断裂的魔神之骨,气息已是风中残烛。
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某种偏执的狂热。
在他的掌心之中,托着一株纤细的、含苞待放的、通体如同暗金色琉璃雕琢而成的茉莉花!
那株茉莉花散发着难以形容的、神圣与邪异交织的气息,仿佛是他全部力量与生命的凝聚!
【……还不够……还不够完美……】季执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充满渴望,【以身合道……亦会被天道同化……唯有以此‘本命心源’为种……超脱其上……方得真正永恒……】
【……此花伴吾而生……承载吾之道……亦将……成为吾归来之锚……】
画面戛然而止!
“呃啊!”苏沐晴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掌心的白焰瞬间熄灭,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沐晴!”季长歌和楚清瑶连忙扶住她。
“我……我看到了……”苏沐晴声音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那黑色的茉莉……金色的纹路……它们……它们根本不是什么诅咒或者控制标记……”
她抬起头,看向季长歌和楚清瑶,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是……初代掌门季执的……本命灵植!”
“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复活之种!或者说……超脱之锚!”
“所以它才会对同源的力量(白虎煞气\/你的剑格)产生反应……因为它本身就是……另一个形态的‘季执’!”
真相,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刺穿了所有人的心脏。
他们面对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冰冷的系统或者残留的意志。
而是一个早已将自身转化为更诡异形态、等待着复活归来、甚至可能已经因时间线融合而开始发生未知变异的……
初代掌门本人!
茉莉的预警,并非灾难的开始,而是揭示了灾难真正恐怖的根源。
破庙之内,空气仿佛彻底凝固。
那尊无面神像静静矗立,仿佛也在这骇人的真相面前,陷入了永恒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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