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网重启带来的天地清明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就在幸存者们为久违的阳光与纯净魔力而欢呼雀跃之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世界。并非物理上的压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针对所有智慧生灵认知能力的沉重负担。
天空虽然蔚蓝,阳光虽然温暖,但光线却仿佛失去了些许色彩,变得有些苍白。风中带来的不再是草木清香,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如同陈年墓穴般的腐朽气息。刚刚恢复运转的魔网,那无形的脉络中,似乎也开始掺杂进一丝极细微、却令人极度不安的杂音,如同毒蛇在暗处吐信。
艾莉瑞亚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失声惊呼:“是祂……祂苏醒了!‘万法终焉’!”
林闲静立原地,眉心的【时空道果】自主流转,散发出更加凝实的秩序辉光,将周围试图渗透而来的无形压力排斥在外。他的目光穿透虚空,锁定了南方那片依旧被浓稠黑暗笼罩的“永恒腐化之地”。
在那里,他“看”到了“敌人”。
那并非一个拥有固定形态的生物,甚至不是一团凝聚的能量。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概念”。是由无数法师在魔力癌变中堕落时的疯狂执念、对魔法失控的极致恐惧、以及千年来积累的腐化魔力本身,共同孕育出的一个畸形的集体意识聚合体。它没有具体的思维,只有最纯粹的本能——让所有的魔法、所有的秩序、所有的“意义”都走向混乱与终结。
它是一个概念性的邪神,其名即为“万法终焉”!它存在于每一个尚未被彻底净化的腐化魔力残渣中,存在于每一个曾被腐化侵蚀过的灵魂深处,更存在于“魔法必然带来混乱与毁灭”这一扭曲的集体潜意识里!
“入侵者……秩序……异数……湮灭……”
无数混乱、重叠、充满了恶意的低语,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具备施法能力,尤其是精神力强大的生灵意识中响起。艾莉瑞亚和她的同伴们立刻抱头痛呼,脸色惨白,显然在竭力抵抗这种直击心灵的污染。
这邪神的第一波攻击,并非针对物质世界,而是直接指向了林闲存在的“道理”本身!
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一切有序终将归于无序”、“创造即是毁灭的开端”、“存在本身即是错误”等极端混乱与虚无意念的洪流,如同跨越了维度,直接冲刷向林闲的【时空道果】!
这是概念层面的侵蚀,比任何能量攻击都要凶险万倍。一旦林闲自身所秉持的“秩序创造”之道被污染、被撼动,他的道果将会从内部崩溃,比任何形式的身死道消都要彻底。
嗡!
【时空道果】剧烈震颤,表面的光芒明灭不定。林闲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充斥着逻辑悖论与存在性危机的旋涡。他看到自己创造的秩序网络在眼前寸寸碎裂,看到柳焱、雷烈在疯狂中互相厮杀,看到自己苦苦追寻的大道尽头是一片永恒的虚无……
换做任何一位执道者,哪怕境界与林闲相当,在面对这种直接攻击自身存在根基的概念污染时,恐怕都会瞬间道心失守,陷入永久的疯狂。
但林闲不同。
他的道,源于“百艺通神”系统带来的全知视角,更源于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坚信“规律可以被认知和利用”的科学世界观根基。他的“秩序”,并非盲目的信仰,而是建立在可验证、可推演的“道理”之上!
“荒谬!”
林闲于意识层面发出一声冷喝。【道理之网】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张开,不再是向外探查,而是向内收束,牢牢守护住道果核心,同时开始疯狂解析这股概念攻击的构成。
“试图以‘无序’定义‘有序’?以‘终结’否定‘过程’?此念本身,便是最大的逻辑漏洞!”
现实层面,林闲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秩序神光,与那无形的概念污染洪流猛烈对冲。两者交锋之处,空间没有破碎,时间没有紊乱,但光线却诡异地扭曲,声音被彻底吞噬,仿佛那片区域的存在本身都在两种极端对立的概念冲突中变得不稳定。
而在更高的概念层面,一场无声却更加凶险的战斗同时进行着。
林闲的意志化作一柄纯粹由“定义”与“逻辑”构成的利剑,不断劈砍着那试图污染他的混乱概念。而“万法终焉”的意志则如同粘稠的、不断重组的黑暗,用无数失败的魔法实验案例、文明因力量而毁灭的历史、以及“熵增”这一宇宙铁律的绝望诠释,来证明其“魔法必然走向混乱与终结”的核心论点。
双方的对抗,是世界观与世界观的碰撞,是存在哲学的直接交锋!
柳焱、雷烈等人只能看到林闲静立不动,周身光芒与无形的黑暗激烈交织,气息波动剧烈,却根本无法理解发生在更高维度的凶险。他们只能紧张地护卫在周围,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随着对抗的持续,林闲凭借【道理之网】的极致解析与自身大道的坚定,渐渐稳住了阵脚,甚至开始反向侵蚀对方的概念领域。他发现了这个“万法终焉”邪神最核心的组成部分——一个高度凝聚、近乎化为实质的“诅咒”。
这个诅咒并非某个具体法术,而是一个被强行烙印在此纪元魔法根源上的“悖论”——“魔法,作为探索和利用规则之力,其发展的终极,必将导致规则的崩坏与自身的终结。”
正是这个根植于魔网源头的悖论诅咒,如同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催生并不断强化着“万法终焉”这个概念邪神,也使得魔力癌变几乎成为了一种必然。
林闲可以凭借更强的“秩序”概念暂时抵挡甚至压制对方的侵蚀,但只要这个核心的“悖论诅咒”不被破除,“万法终焉”就近乎不死不灭,它能不断从此纪元魔法发展的历史悲剧和所有法师内心深处的恐惧中汲取力量,再次重生。
“找到你了。”林闲的意识锁定了那个如同毒瘤般的悖论诅咒。
但如何破解?
强行以秩序之力覆盖?这悖论如同一个逻辑闭环,强行覆盖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概念反噬。
放任不管?那这场战斗将永无休止。
必须在概念层面,找到一个能够解构这个悖论,或者说,能够证明“魔法可以有序发展并走向更高层次,而非必然终结”的……决定性“论据”。
林闲的意识在【造化之心】的辅助下飞速推演着,无数方案升起又被否决。这个“论据”必须足够坚实,足够根本,足以撼动一个扎根了千年的集体意识诅咒。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脚下这片重获新生的大地,扫过那些因为魔网净化而重新焕发生机的草木,扫过逻各斯-7那精密运行的金属躯体……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骤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数学。
那个放之任何宇宙、任何纪元皆准的,最纯粹、最客观、最不容置疑的秩序语言。
用数学,来重新定义魔法?
这个概念似乎过于超前,甚至连【道理之网】都出现了瞬间的滞涩。但这无疑指向了一个全新的、未曾设想过的方向。
概念层面的战斗暂时陷入了僵持,林闲守住了自身的道,却也无法立刻消灭那依托悖论而生的邪神。
如何将“数学”这个抽象的武器,具体化为能够斩断悖论诅咒的利刃,成为了摆在林闲面前最关键,也最棘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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