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随着半数以上将领的明确表态,紧绷的气氛稍缓,权力的天平开始向谢清晏倾斜。王副将与其党羽面如死灰,被胭脂骑精锐严密监视起来,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谢清晏强撑着精神,准备下令控制营防、封锁消息,并派人紧急联络父亲旧部时,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丹田窜起,直冲喉头!她脸色瞬间褪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猛地用手捂住嘴唇,指缝间却已渗出一缕触目惊心的黑血!
“小姐!”身旁的胭脂骑惊呼。
帐内刚刚稳定的局面再次骚动起来。王副将等人眼中重新燃起一丝恶毒的希望。
“无妨……”谢清晏想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却已带上了嘶哑与虚弱。那杯“百花酿”的毒性,远比她预想的更为猛烈刁钻,即便她早有防备,以银针暗刺舌下逼出部分,又凭借内力强行压制,此刻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入帐中,带起一阵微凉的夜风。来人动作快如闪电,一手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另一只手掌已贴在她后心,精纯而温和的内力如同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她几近枯竭的经脉,强行护住她的心脉,压制那肆虐的毒性。
“别运功,交给我。”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萧逐渊!
他终究是不放心,还是赶来了。
谢清晏心头一松,任由自己将大部分重量倚靠在他身上,借着这股外力,勉强维持着站姿,不让自己在众将面前彻底倒下。她不能示弱,尤其是在此刻!
萧逐渊目光冷冽如冰,扫过帐内众人,尤其是在王副将等人脸上停留一瞬,那眼神中的杀意让他们如坠冰窟。他一边以内力为谢清晏逼毒,一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速急声道:
“撑住!我们都被韩德远算计了!他真正的目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边关,至少不全是!”
谢清晏瞳孔微缩,强忍着喉头翻涌的腥甜,以眼神询问。
“你持虎符闯入西山大营,调动兵马,消息此刻恐怕已经以‘谢家女持符作乱,意图逼宫’的版本传遍京城!韩德远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以‘清君侧、平叛乱’为名,调动他所能控制的力量,比如京畿卫戍中被他渗透的部分,甚至……”
他顿了顿,声音凝重得几乎化不开:“甚至可能联合宫中某些人,发动宫变!他的目标,是陛下!是彻底掌控中枢!我们在此纠缠,正给了他可乘之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
“报——!”一名被派去警戒高处的哨探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脸色惊惶,指着东南方向,声音都在发抖:“将军!小姐!京城方向……皇宫……皇宫起火了!”
帐内所有人骇然望向帐外,只见东南方的夜空,已被一片不祥的橘红色映亮!火光冲天,正是皇宫所在!
“不好!”谢清晏心头巨震,气血翻涌,又是一口黑血呕出,染深了萧逐渊玄色的衣袖。
**(记忆闪回 - 约半月前,东宫茶会)**
那时,户部贪腐案初露端倪,韩德远尚未被逼到绝境,太子为示恩宠,也为试探,在东宫设下小型茶会,邀请了几位近来风头正劲的年轻官员和勋贵子弟,谢清晏亦在受邀之列。
席间,太子兴致颇高,命人取出一枚价值连城的蟠龙玉佩作为彩头,朗声笑道:“今日不论诗文骑射,但有一技之长能博得满堂喝彩者,便可赢得此佩。此外,本宫还可允诺赢家一个不过分的愿望,只要在本宫能力范围内,皆可开口。”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谁不想得到太子的一个人情?
一番展示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始终安静品茗的谢清晏身上。她近来的“事迹”早已传开,众人都想看看她又有何惊人表现。
然而,谢清晏却只是放下茶盏,起身对着太子微微一礼,声音平和:“殿下厚爱,清晏愧不敢当。今日在场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清晏不敢献丑。若论心愿……”她目光流转,落在了席末一位一直低着头,时不时掩唇轻咳、脸色苍白的少女身上。
那是安阳县主,其父便是手握重兵、常年镇守北疆的镇北将军。安阳县主体弱多病,在京中养病,素来低调,几乎被人遗忘。
谢清晏走到安阳县主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太子那枚象征彩头的蟠龙玉佩,轻轻放在了安阳县主面前的案几上。
“县主温婉娴静,清晏心慕已久。今日借花献佛,愿将此彩头让与县主,只求县主一笑,或……他日若清晏有所求时,县主能在镇北将军面前,为清晏美言一二,换取将军一个人情,如何?”她笑语盈盈,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的只是一时兴起,讨好一位病弱的宗室女。
安阳县主愣住了,抬起苍白的脸,茫然地看着谢清晏,又看看那枚玉佩。
太子也怔住了,随即失笑:“谢小姐倒是别出心裁。也罢,安阳,既然谢小姐一番心意,你便收下吧。至于镇北将军的人情……”他看向谢清晏,意味深长,“只要不过分,本宫为你作保。”
安阳县主这才怯生生地收下玉佩,对着谢清晏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低声道:“多谢……谢姐姐。父王……最是疼我。”
当时席间众人只觉谢清晏行事怪异,或许是想借此结交手握兵权的镇北将军,但也并未深想。唯有萧逐渊,当时也在席间,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一丝了然。
**(闪回结束)**
此刻,京郊大营,皇宫火起!
谢清晏强忍着剧痛与眩晕,猛地抓住萧逐渊的手臂,指甲几乎掐入他肉中,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快……派人,持我信物,八百里加急,前往北疆镇北军大营!求见安阳县主,请她兑现当日‘人情’,请镇北将军……至少发兵三千,星夜兼程,驰援京城!要快!!”
那枚被轻易让出的彩头,那一句看似随口的“人情”,在此刻,或许将成为扭转乾坤,换取无数人性命的关键!
萧逐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立刻对帐外一名绝对忠诚的幽冥卫下令:“听见了吗?立刻去办!不惜一切代价,最快速度!”
命令传出,谢清晏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软了下去,被萧逐渊紧紧抱住。
“这边……交给你……”她气息微弱,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萧逐渊紧绷的下颌线和远处天际那越来越亮的火光。
宫变已起,京城大乱。她拼着中毒之身,抢下了京郊大营的部分兵权,埋下了镇北军援兵的种子,但能否来得及阻止韩德远的惊天阴谋,一切仍是未知。
萧逐渊将她打横抱起,声音低沉而坚定:“放心,有我在。”
他抱着她,转身面向帐内惊疑不定的将领们,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威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诸位!奸臣作乱,宫闱惊变!陛下危在旦夕!此刻,正是我等忠君报国之时!传我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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