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刚破晓。
陈平安将那页“莲花残页”用一块粗布仔细包裹,贴身藏于袖中。他带上那几卷借来的经文,气息依旧是那副筑基中期、油尽灯枯的模样,步履蹒跚地离开了“驼铃居”。
他先至“三慧阁”。那看守的凡人老僧还在打瞌睡。他静静地将经文悉数归还,包括那卷《西行见闻录》。整个过程平静无波,未引起老僧一丝注意。
随后,他转向主院,朝着香客最多的古佛塔方向走去。
他既不入大殿烧香,也不去藏经阁求法。他就如同一个最虔诚、也最好奇的游方老修,来到了那座高耸的古佛塔基座之下,仰头瞻仰塔身的斑驳。
他将金丹神识悄然铺开,却完美地收束在筑基中期的伪装之下,不露一丝破绽。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手持戒棍、气息彪悍的炼气期巡逻武僧。
他的目光,穿过往来如织的香客,落在了佛塔基座一处极其僻静的角落。
那里,有一位老僧。
老僧身披最朴素的灰色僧袍,满脸皱纹如刀刻,弓着背,拿着一把竹制扫帚,一下,一下,清扫着地面上本不存在的灰尘。他状如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
但陈平安的神识,却在那副皮囊之下,捕捉到了一股深藏的法力波动。
筑基后期,已至圆满。
这股气息,与周围的风沙、与古佛塔那苍凉的意蕴融为一体。若非陈平安高出一个大境界,根本无法窥其深浅。
“此为寺庙的隐藏战力,或就是这佛塔的守护者。”
陈平安心知肚明,迈步走了过去。他在老僧三步外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道礼,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晚辈平安,见过大师。”
老僧扫地的动作未停,只是眼皮微抬,露出一双浑浊却平静的眼睛,淡淡地“唔”了一声。
陈平安也不尴尬,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用那沙哑的声音开口。
“晚辈自知时日无多,灵丹已无用。只听闻佛法能得‘清净’,明‘无垢’。”他言辞恳切,将那份“大限将至”的绝望,与对佛法的困惑,表露得淋漓尽致。
“晚辈愚钝,敢问大师,何为清净,何为无垢?”
老僧扫地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陈平安,声音同样苍老,却如木鱼般沉稳。
“心无挂碍,自得清净。”
“大师,晚辈……有挂碍。”陈平安“苦笑”一声,似乎被戳中了心头痛处。他再次深深躬身行礼。
就在他深深躬身、袍袖滑落的刹那——
他袖中那块包裹着残页的粗布,恰好滑落出来,掉在了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布匹因撞击而啪地一声散开。
那页绘有“莲花”图案的残破书页,其一角,仅仅一瓣莲花的图案,就这样暴露在了老僧的眼前。
整个过程,不足眨眼。
“哎呀!”
陈平安立刻“惊慌失措”地直起身,手忙脚乱地将那残页连同粗布一把抓起,慌忙塞回袖中。他满脸“惶恐”,连连告罪:
“大师恕罪!晚辈失态!这是晚辈的私物,妄在佛前惊扰,晚辈该死!”
在他惊慌的表象之下,陈平安的金丹神识,正牢牢锁定着老僧的每一个细节。
就在那一瓣莲华暴露的瞬间——
老僧那握着扫帚、如同枯枝的手,猛地一紧!
他那看似缓慢的扫地动作,出现了长达半息的停滞!
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浑浊眼眸深处,一道极其隐晦的惊异与警惕,一闪而逝!
虽然他立刻强行压下,重新恢复了那副凡人老僧的平静。但这半息的停滞,已足够陈平安窥见真相。
老僧重新开始扫地,低诵一声佛号,声音比刚才冷淡了数分。
“施主。心既不清净,何谈无垢。”
“塔下风大,请回吧。”
陈平安“惶恐”地抬起头,似乎还想争辩,但迎着老僧那平静却已失去“怜悯”的目光,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是,晚辈告退。”
他再次行礼,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转身离去。
在他转过身的刹那,那双油尽灯枯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精芒。
塔下老僧,识得莲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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