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碗里的灵石,冰凉。
盲陈枯瘦的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收了回去。
巷子里,死寂。
风似乎都停了。
那几道藏在阴影里的气息,愈发凝滞,如同毒蛇盘踞,吐着无声的信子。
\"那张图,\"盲陈的声音响起,依旧嘶哑,却比方才连贯了许多,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多了几分过来人的沧桑,\"值这个价。\"
他没有拿起钱袋,也没有拿起图纸。
他只是缓缓开口,仿佛在述说一段与己无关的久远故事。
\"你问大会,问符箓。\"
\"有些事,知道了,便是因果。\"
陈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所谓鉴宝大会,百年一次,非是寻常集会。\"盲陈蒙着黑布的脸,转向陈平的方向,\"那是'盟'的手笔。\"
盟。
陈平的心跳漏了一拍。
\"盟?\"
\"一个……从上个'潮'退之后,便一直藏在水面下的影子。\"盲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由几个不甘心传承断绝的老家伙,凑起来的摊子。符师,丹师,器师……都是些守着自家那点'禁忌'过活的可怜虫。\"
\"他们守着些不该被世人知道的东西,也在找……找能扛过下一次'潮'的法子。\"
黑潮。
又是这个词。
陈平的心沉了下去。
\"那鉴宝大会……\"
\"明为鉴宝,实为……'遴选'。\"盲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嘲弄,\"'盟'需要新鲜的血,也需要……有用的'零件'。大会,便是他们撒网的池塘。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奇珍异宝,不过是吸引鱼儿上钩的饵罢了。\"
\"真正的'门票',不在灵石多少,而在你……能不能拿出让他们看得上眼的'投名状'。\"
投名状。
陈平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屏住了。
\"何为投名状?\"
\"形式不拘。\"盲陈枯瘦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可以是失传的上古符箓残页,可以是早已绝迹的丹方器谱;可以是一块蕴含星辰之力的天外陨铁,一缕能引动地脉的先天庚金,甚至……一道被你侥幸捕捉到的九天雷罡。\"
陈平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到了怀中那半块《引雷淬体诀》玉简,想到了那几枚暗藏雷霆之力的铁疙瘩。
\"……也可以是,关于'黑潮'本身的情报,或是某些禁忌之地的确切消息。\"盲陈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譬如……去岁清风商队在黑风口失落的那件'重宝'。\"
陈平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东西,便是一件与'符'相关的关键信物。谁能将它呈上,便等于拿到了进入大会核心圈子的'金帖'。城主府也好,万木春也罢……他们如今这般动作,怕是都与此物脱不了干系。\"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彻底串联了起来!
陈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此次大会,\"盲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告,\"因牵扯到'符'与'潮'这两大禁忌,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都要浑。\"
\"城主府也好,万木春也罢,看着风光,或许……亦不过是被推到明面上,用来试探水深的棋子。\"
\"'盟'的内里,也并非铁板一块。守旧的,求变的,各有算盘。你这般修为,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他那蒙着黑布的脸,再次转向陈平的方向,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老朽言尽于此。\"
\"汝若无万全把握,无足以保命的'价值',切莫靠近。\"
\"否则,粉身碎骨,便是唯一的下场。\"
\"生死……自负。\"
说完最后四个字,盲陈便不再言语。他重新拿起面前的龟甲,指尖在上面缓缓摩挲,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语,并非出自他口。
巷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风声,不知何时又起,带着鱼骨巷特有的腥湿寒意,吹过陈平早已冰凉的指尖。
陈平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他脑海中,如同掀起了万丈狂澜。那场看似遥远的鉴宝大会,在此刻,已然化作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漩涡,散发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最终,他对着那道枯瘦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般的身影,无声地,拱了拱手。
转身,佝偻着背,一步步,走入了巷子更深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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