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破境,像一场只落在自家院里的春雨,悄无声息,却让陈平这棵老树,生出了新芽。
炼气六层。
丹田真元凝练如汞,神识一动,便能铺开近百丈。
可陈平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倒生出一种更强的警惕,如芒在背。
他没开门,足足七日。
这七天,他不做别事,只做一件与修行背道而驰的功夫——“藏拙”。
他将破境后满溢的生机与气血,一遍遍地收敛,用更精妙的法子,重新压回、封进那具枯槁身躯的最深处。他甚至刻意让自己的脸色,比破境前更显苍白虚弱。
就像个盗了绝世珍宝的贼,得手后第一件事,不是赏玩,而是用层层破布,把它裹成一块路边的石头。
七日后,平安居的木门“吱呀”一声再开。
等在门口的散修们,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陈老丈,甚至,瞧着比前些日子更衰朽了。
无人知晓,这具更破败的“蝉蜕”下,已换了一副更为坚韧的“金身”。
日子,又回到了井水里的那份平静。
直到一月后,城东主街,再次传来青鳞兽沉重的“隆隆”蹄声。
清风商队,回来了。
陈平心里波澜不惊,只是在第二天清早,多浇了一遍铺门口那几盆青线草。
果不其然。
午后,那个被他刻在心里的孙总管,竟真的提着食盒,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出现在了乱麻巷口。他踩着坑洼的青石板,一路问过来,停在了平安居门口。
“敢问,陈老先生可在?”声音洪亮,满是热忱。
柜台后假寐的陈平缓缓睁眼,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乡下老头见到大人物的惶恐。
“不知总管大驾光临……”
“老先生快快请起,折煞我也!”孙德海一步上前,亲手扶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严实的信函。
“老先生,有事相求。”孙德海脸上是生意人独有的和气,“此番南下,途径燕尾城。城中那位‘陈大善人’,听闻在下与您有缘,惊为天人,便托我捎带封信,向您请教南方灵谷的行情。”
他又像是怕陈平起疑,补了一句:“陈大善人是雅人,信中或有引经据典之处,还望老先生莫怪。”
陈平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信。
“这……小老儿一介凡夫,哪里懂得什么行情……”
“先生过谦了。”孙德海不由分说,将信塞入他手中,“信已送到,孙某便不久留了。日后但凡有需我清风商队之处,老先生言语一声,孙某定不推辞。”
说完,他拱手转身,施施然离去。
直到那队人的影子消失在巷口,陈平才缓缓直起身。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封尚有余温的信,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深不见底的了然。
回到后院,闩上门。
他没立刻拆信。
他将信凑到鼻端,嗅到了“定神墨”的淡淡檀香。又对着光,确认纸张纤维中无灵力波动。
这才用一根细竹签,小心挑开火漆。
信纸展开,是工整的馆阁体小楷。
“……闻北地铁价坚挺,不知与南国之‘河盐’相比,其利几何?……”
“……吾家新辟之‘山田’,尚算平顺,只是田中‘茶苗’,虽显茁壮,奈何地力贫瘠,恐后继无力。不知北地可有上佳之‘肥’,能助其长成?……”
陈平看着这些“生意经”,脸上露出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微笑。
这是他和侄子守义,在那本《陶朱商战策》中约下的暗语。
“河盐”价稳——王家水路上的打压,已解。
“山田”平顺——家族发展,已入正轨。
而那最后的求“肥”……
那株被他寄予厚望的、拥有灵根的家族“仙苗”,到了可以真正修行的年纪。
只是,凡俗世界这片“薄田”,需要真正的……“仙家资源”。
陈平缓缓将信纸折好,揣入怀中。他的目光,落在了床板下那块松动的地砖上。
地砖之下,是他所有的家当。
那些冰冷的灵石,在这一刻,仿佛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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