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林在南边逐渐变得稀疏,地势开始陡峭下沉,最终形成一道巨大而狰狞的裂痕,横亘在苍茫的雪原之上——裂风峡谷。
还未靠近,便能听到峡谷中传来的、如同万千鬼魂哭嚎的凄厉风声。那是被狭窄谷道和嶙峋冰岩切割、加速后的北域寒风,蕴含着刺骨的冰冷与足以撕裂普通修士护体灵罡的锋锐。
站在峡谷入口,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再次骤降,以及那无所不在的风压。
刘来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那如同巨兽张开的漆黑口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裂风峡谷比他预想的还要……活跃一些。这里的风,不仅仅是自然之风,更夹杂着紊乱的天地灵力和经年不散的冰煞,对灵识有着极强的干扰作用。
“跟紧,护住孩子。”他没有回头,声音在狂风的嘶吼中显得有些模糊,但清晰地传到了后面三人的耳中。
月薇立刻点头,周身泛起一层柔和的青色光晕,将自身护住,同时关切地看向云疏和云澈。
云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运转《冰心诀》,一层薄而坚韧的冰蓝色灵光覆盖全身,同时将云澈更紧地护在怀中,用自身灵力为他构筑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云澈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环境的可怕,小脸发白,紧紧搂住云疏的脖子,将脸埋在她颈窝。
刘来当先迈入峡谷。
一瞬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风声放大了十倍、百倍,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视线范围内全是狂舞的雪沫和冰晶,能见度极低。脚下的冰面坚硬湿滑,布满了被风刃切割出的痕迹。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风压和冰煞,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不断侵蚀着护体灵光,试图钻入骨髓。
刘来周身寂灭灵力自然流转,形成一层无形的力场,将最凌厉的风刃和冰煞隔绝在外,步伐稳定地在前方引路。他所过之处,狂暴的风雪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仿佛畏惧他身上的归墟气息。
月薇紧随其后,她的护体青光在风中摇曳,但始终坚韧不破,显示出扎实的根基。
云疏走在最后,压力最大。她不仅要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风煞,还要分心维持护住云澈的灵力罩。冰心诀虽擅守,但在这种持续不断的猛烈侵袭下,她的灵力消耗极快。不多时,她的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显急促。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青衫背影,努力跟上。
峡谷内的路径错综复杂,岔道极多。刘来似乎对这里并非完全陌生,凭借着强大的灵识和对气流的微妙感知,总能选择相对“平缓”的路线。但所谓的平缓,也只是相对而言。
行至一处尤为狭窄的隘口时,风力骤然加剧,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旋转着的乳白色风漩,堵住了去路!风漩中夹杂着大块坚冰,发出令人牙酸的呼啸声。
刘来停下脚步,目光微凝。强行穿过,消耗必然巨大,而且难以保证后面三人的安全,尤其是那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
他略一沉吟,抬手,并指如剑,对着那风漩核心,虚虚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一道细微的、扭曲空间的漆黑裂痕凭空出现,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切入风漩之中。
下一刻,那狂暴旋转的风漩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核心动力,结构崩塌,发出一声沉闷的爆鸣后,骤然溃散,化为四散的气流,将周围的冰壁切割出无数深痕。
隘口,通了。
月薇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云疏看着刘来轻描淡写便化解了如此险阻,心中更是复杂。他的实力,似乎每一次见面,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自己与他的差距,越来越大。
“走。”刘来没有丝毫停留,穿过隘口。
经过刚才那处风漩,云疏的灵力消耗更大,脚步已然有些虚浮。怀中的云澈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吃力,小声问道:“师尊,你累了吗?”
“师尊不累。”云疏勉力笑了笑,安抚道。
走在前面的刘来,脚步几不可察地放缓了一丝。他虽然没有回头,但强大的灵识时刻笼罩着周围,自然感知到了云疏气息的紊乱。
他沉默着,速度却比之前慢了不少。
月薇察觉到了这一点,回头对云疏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也默契地调整了步伐。
接下来的路程,刘来选择了一条需要绕些远,但风煞相对较弱的路。甚至在经过几处风刃密集区时,他周身那无形的寂灭力场会悄然扩大一分,将波及到身后月薇和云疏的部分风刃悄然“湮灭”。
云疏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压力的细微变化,她抬眼看向前方那依旧沉默的背影,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是在有意照顾她们吗?
这个认知,让她在冰冷的绝望中,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然而,就在她心神微微松懈的刹那,异变陡生!
旁边一处看似坚固的冰壁,因常年被风煞侵蚀,内部早已布满裂痕。此时受到他们经过时气机的牵引,“轰隆”一声巨响,猛然坍塌!无数磨盘大小的冰块裹挟着万钧之势,朝着队伍最后方的云疏和云澈当头砸落!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
云疏瞳孔骤缩,此时再想完全避开已不可能!她本能地就要转身,用背部硬抗,将云澈死死护在身下!
“小心!”
一声清冷的低喝响起。
几乎在冰块坍塌的同时,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云疏身侧!
是刘来!
他左手揽住云疏的腰肢,将她连同她怀中的云澈一起带向侧后方,动作快如闪电。同时,右手“尘光”甚至未曾出鞘,只是带着剑鞘向前方猛然一挥!
一股磅礴浩瀚的寂灭剑意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而出!
那些砸落的巨大冰块,在接触到这股剑意的瞬间,仿佛被投入了熊熊烈焰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最终化为最细微的冰晶粉尘,被狂风一吹,消散于无形!
从坍塌到危机解除,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云疏甚至能感觉到刘来手臂传来的、沉稳而有力的触感,以及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冰冷与寂寥的气息。她的心跳在那一刻几乎停止,随即又失控地剧烈跳动起来。
待尘埃落定,刘来立刻松开了手,后退半步,仿佛刚才的接触只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冷了几分,扫过那处坍塌的冰壁,确认再无危险。
“没事吧?”他看向云疏,声音听不出波澜。
云疏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抱紧了同样吓呆了的云澈,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微颤:“没……没事。多谢。”
月薇也快步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后怕:“师姐,澈儿,你们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云澈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刘来看着哭泣的孩子,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云疏,沉默了片刻,道:“此地不宜久留,尽快通过峡谷。”
说完,他再次转身,走在最前。
只是这一次,他的灵识更加紧密地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尤其是那对师徒的安危。
经此一险,队伍间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那堵无形的冰墙,依然存在,但在生死危机的冲击下,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云疏看着前方的背影,感受着怀中孩子真实的温度,以及腰间似乎还残留的那一丝力道,心中五味杂陈。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这短暂的同行,似乎也并非全然是煎熬。
裂风峡谷的寒风,依旧凛冽。
但有些东西,正在风中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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