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年轻，身手好，但没经验，被安排做一些外围的巡逻和运输盯梢的活儿。而你爸，却更得他的赏识，能接触到一些核心的事情。这很危险，但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可以得到情报机会。”
“我好几次，因为紧张，害怕，差点被抓，是你爸爸，林峰，他总是能不动声色地帮我化解。
也许是突然叫我去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把我支开，或者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骂我笨手笨脚，烂泥扶不上墙，来转移视线。
他甚至会惩罚我，让我去干最脏最累的活，实际上是为了让我远离风暴中心。”
“最危险的一次，”傅亦辰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设法拿到了一点他们新流通毒品样本，藏在身上，急于找机会送出去。
傅亦辰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
“那天下大雨，我以为是个机会，却不知道那片区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了，而且有隐藏的摄像头。
我差点就直接撞进了他们的监控网里。
是你父亲，在我几乎要暴露的前一刻，他突然冲出来，对着我大吼大叫，说我偷懒，抢走了我藏着样本的外套，把我狠狠推推进泥水里，然后拿着那件外套，主动去向那个人请功，说他发现了我藏私货，他亲自去处理。那个人当时看他的眼神很玩味，那是一次极度危险的赌博。
后来我知道，他为了取信那个人，真的独自去完成了那次危险的交易，差点把命丢在边境线的雨林里。
回来时，他带着伤，却笑着对那个人说：办妥了，就是遇到了几条疯狗，撂倒了。”
“事后，他找到我，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脸色苍白，却异常严厉地训斥我：小傅！我跟你说过什么？活下去，送出去！不是让你去送死！下次再这么冲动，我没法次次都把你捞回来！他喘着气，按住肋下的伤口，血从指缝渗出来，他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后怕的颤抖，‘你还年轻，后面的路长着呢。这种豁出命的事，让我来。’”
傅亦辰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夜，林峰苍白的脸和殷红的血。
“我就这样，在他的保护下，战战兢兢又憋屈地活着。我看着他在那群恶魔中间周旋，抽烟，喝酒甚至有时候要被迫参与他们的娱乐，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痛苦，但他表现得天衣无缝。
他一点点地收集着情报，像蚂蚁搬家一样，谨慎地交给我，再由我想办法找那微乎其微的安全机会送出去。”
“可是……毒窝里，没有永远的安全。”
傅亦辰的声音陡然变得干涩，那只放在毯子上的右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泛白。
“那是一次大规模的交易，对方是另一个极其凶悍的团伙。我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情报已经基本摸清，上面已经布好了网。
却不知道，那本身就是对方和他设下的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揪出内部的鬼。”
“交易现场，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对方突然发难，枪口不是对准对方，而是对准了我们内部的人。混乱中，你爸爸……为了保护那个藏有全部核心情报和卧底名单的微型芯片，他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
“他暴露了。”
傅亦辰的声音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发颤，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攥住了轮椅的扶手，青筋暴起。
“那个人当时的表情……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不是愤怒，是一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后的、极致的冰冷和残忍。他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说，林老哥，真是没想到啊，演得真好。”
“他们抓了他……那帮畜生！”傅亦辰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正亲身经历那场噩梦。
“他们把他拖进了地牢里……用尽了一切你能想象和不能想象的手段折磨他。鞭打、电击、烙铁……他们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卧底，想知道我们知道多少，上线是谁，计划是什么。他们想彻底摧毁这条线上所有的努力。”
“你爸爸是条硬汉，真真正正的、铁打铜铸的硬汉！”
傅亦辰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比的骄傲和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一个字都没说！一声都没求饶！我……我被他们控制着，就在不远处看着，他要我看着，这是叛徒的下场，也是在折磨我，试探我。
我听着皮肉被灼烧的声音，听着骨头断裂的声音……我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们，然后和他一起死！但我不能……我不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平复。
“他们觉得肉体折磨还不够……他们还给他注射了大量的高纯度毒素，想用毒摧毁他的意志，让他神经崩溃，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吐出所有秘密。剂量大得可怕……一次，又一次……”
傅亦辰的眼神空洞起来，仿佛看到了那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在毒品作用下剧烈抽搐却又被痛苦强行激醒的身体。
“但他……即使被毒品折磨得意识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瞳孔都散大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关。
他偶尔清醒的瞬间，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警告，警告我不要冲动，警告我活下去。
还有……还有一丝歉意……好像他的暴露连累了我……”
傅亦辰猛地闭上眼睛，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流下来。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在轮椅里颤抖。
林雪早已泪流满面，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双手紧紧交握着，指甲掐进了掌心。
过了好一会儿，傅亦辰才慢慢平复下来，他用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声音变得更加沙哑破碎。
“那时，我也几乎到了极限。看着他那样子，比我自己受刑还要痛苦一万倍。但我不能看着他死，不能看着他被他们活活折磨死或者因为过量注射而死。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等待了几天，观察着他们换班的时间。终于，我找到了一个他们松懈的机会——那个人带大部分人去了另一个据点，只留下几个人看守。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雷声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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