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的晨雾被初阳蒸散时，苏倾颜已在剑老的指点下演练起新的剑招。
筑基中期的灵力让她身姿更显轻盈，淡紫色剑光划破空气，竟在剑锋处凝结出细微的冰火符文，每一次挥斩都带着凛冽的气劲，将前方的玄冰桩斩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不错，灵力运用已初具章法。”剑老负手而立，青衫随剑气微动，“但记住，《淬灵诀》的力量在于‘融’而非‘爆’，你这剑招还带着《焚天诀》的残影，需得再磨。”
他话音刚落，丹老端着一炉还在冒泡的丹药走来，药香中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辛辣：“丫头，刚筑基需稳固根基，这炉‘凝元丹’你每日服一粒。对了，炼药时切记，暗系灵力入丹需如蛛丝绕指，不可像你刚才挥剑那般莽撞。”
毒老则抛来一枚漆黑的珠子，入手冰凉：“醒魂毒珠你收好，每次修炼《淬灵诀》后务必用它温养识海。墨渊那家伙的功法，越往后越容易引动识海波澜，别到时候被人夺了舍还帮着数符文。”
医老最后上前，递给她一卷泛黄的医经：“你体内冰火灵力共鸣虽强，却也最易伤脉。这卷《灵枢冰焰解》记载了调和之法，每日研读半刻，可保经脉无虞。”
四老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修行与技艺上的提点，苏倾颜一一应下，心中却泛起暖意。然而当她抬眼，看到剑老望向冰魄潭时那深藏忧虑的眼神，心头的暖意又夹杂了几分复杂。
“剑老，”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您是不是……很担心我与墨渊的联系？”
演武坪上的剑气瞬间凝滞。
丹老捏着丹炉的手指顿了顿，毒老擦拭毒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剑老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剑：“墨渊此人，万古之前便已名动一方，其手段之莫测，心性之深沉，非你我所能揣度。”
他走到苏倾颜面前，声音压低：“我们不知他被封印的真相，不知他为何将《淬灵诀》给你，更不知他对你的凤凰血脉究竟有何图谋。他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己意，你与他走得太近，恐生变数。”
丹老叹了口气：“剑老说得是。那《淬灵诀》虽好，却像一把双刃剑，既能助你淬炼灵力，也可能让你与墨渊的联系越来越深。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毒老冷哼一声：“哼，依老夫看，那家伙多半没安好心！你别忘了，当年凤族何等强盛，如今你母亲为何要封印你的血脉？这中间未必与他没有干系！”
四老的话语如重锤，敲在苏倾颜心上。她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那些潜藏的疑虑也并非不存在。
可想起识海中那道偶尔流露的、带着奇异暖意的注视，想起冰蓝气息与凤凰真火交汇时的奇妙共鸣，她又无法完全将墨渊视作叵测的敌人。
“我明白诸位长老的担心，”苏倾颜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醒魂毒珠，“我会小心的。”
虽是如此说，心中的困惑却愈发浓重。墨渊与凤命封印，究竟有何关联？
当晚，月上中天。
苏倾颜在静室中盘膝冥想，试图以《淬灵诀》调和体内灵力。丹田内的淡紫色气旋缓缓转动，冰火交织的气息温顺地流淌过经脉，识海中的玉简也散发着稳定的冰蓝光芒。
就在她心神渐入佳境时——
“呵。”
一道低沉而戏谑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识海深处炸开！
苏倾颜浑身一僵，险些走火入魔。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万古寒冰的冷冽，却又夹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玩味，正是她白日里反复思索的那个名字——
“墨渊？！”她在意识中惊呼，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如鼓。
识海中，黑色玉简剧烈震颤起来，冰蓝光芒大盛，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清晰的笑意：“怎么？被我吓着了？”
苏倾颜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这是墨渊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不是那种漠然的注视，而是带着明显情绪的……调侃？
“你……你怎么会……”她语无伦次，甚至忘了运转灵力稳固心神。
“你师父们今日在演武坪上，可是没少念叨我。”墨渊的声音拖着长调，仿佛就在她耳边低语，“又是‘亦正亦邪’，又是‘恐生变数’，还要你用那什么‘醒魂毒珠’防着我……”
苏倾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白日里四老的提醒还言犹在耳，此刻却被正主“听”了去，这感觉简直尴尬到极点。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墨渊的声音竟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恶意：“丫头，你说我要不要‘教训’他们一番？比如……在丹老的丹炉里加点‘料’，或是让毒老的毒珠反过来蛰他自己？剑老那把破剑，老夫也能让它半夜自己跳起来砍人……”
“你别乱来！”苏倾颜吓得差点从蒲团上蹦起来，连忙在意识中摆手，“四位长老都是为我好，他们没有恶意的！”
她能想象出四老被捉弄后的样子，丹老暴跳如雷，毒老脸色铁青，剑老估计会直接提着剑冲去冰魄潭……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识海中传来一声低笑，那笑声不像之前的沉寂冰冷，反而带着几分鲜活的趣味，震得玉简都在微微发烫。
“罢了，”墨渊的声音渐渐淡去，却仍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看在你替他们说话的份上，我就不与几个老古董计较了。”
“不过——”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幽深，“他们说得对，我确实‘亦正亦邪’。你最好……永远别试图猜透我的心思。”
话音落下，识海中的冰蓝气息迅速收敛，玉简恢复了往常的微凉，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静室中只剩下苏倾颜粗重的呼吸声。她呆坐在原地，半晌才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
刚才那个……真的是墨渊？那个被四老视为洪水猛兽、被封印在冰魄潭底万古的存在？
他竟然会……开玩笑？还带着点小孩子般的恶趣味？
苏倾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捂住嘴，生怕被外面的四老听见。哭笑不得的同时，她心中那层因四老提醒而加厚的警惕壁垒，竟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原来他并非完全如四老口中那般冷酷无情、高深莫测。至少，刚才那个语气里的戏谑与调侃，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发现让她既惊讶又有些莫名的轻松。或许，墨渊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要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
窗外月色皎洁，洒在药庐的冰棱上，折射出清冷的光。苏倾颜重新闭上眼，却再也无法进入冥想状态。识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声带着恶趣味的“教训”，以及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永远别猜透”。
她与墨渊之间的联系，似乎在今晚，以一种极其意外的方式，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而这份突如其来的“恶趣味”，究竟是他本性的流露，还是另一场更深谋远虑的开端？
苏倾颜不知道答案，只觉得胸口那枚被封印的凤凰烙印，似乎又灼热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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