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木崖的瘴气在身后渐渐淡成一缕灰纱,苏倾颜低头看了看脚边蹭来蹭去的臭臭。小家伙似乎对离开毒老的地盘有些兴奋,蓬松的尾巴扫过路边的“七星毒草”,竟引得叶片上的毒珠纷纷滚落,在泥地上烫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别乱碰。”她弯腰拍了拍臭臭的脑袋,指尖传来温热的绒毛触感。
自从给它起名“臭臭”后,这只曾用臭屁把她熏得涕泪横流的毒兽,就像块牛皮糖似的黏上了她。
此刻它正用红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小鼻子里发出“哼哼”的撒娇声,全然没了当初在迷魂沼里的狡黠凶悍。
“哟,这不是苏丫头吗?怎么弄了只‘行走的粪桶’回来?”
戏谑的声音从前方药圃传来,苏倾颜抬头,只见医老正坐在一架“忘忧藤”下,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花白的胡须上还沾着几片新鲜的药叶。
他面前的青石桌上摆着个药碾子,碾盘里是深紫色的“还魂草”碎末,正散发出淡淡的清苦香气。
医老的虚影比丹老和毒老更凝实些,仿佛随时能从空气中抓出一把药材。
此刻他放下古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臭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有意思,三阶臭鼬鼠竟能被你收服?看来毒老那家伙这次没把你熏成黑炭。”
臭臭似乎听懂了调侃,不满地翘起尾巴,喉咙里发出“嘶嘶”声。
苏倾颜连忙按住它:“医老别逗它了,刚才在迷魂沼可吃了大亏。”
她简单说了说毒阵实战的经过,尤其提到臭臭那惊天动地的“化学攻击”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医老听完,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好个毒老,教毒术教到被兽屁打败,也算千古奇闻了!”
他笑着指了指石桌旁的蒲团,“过来坐下吧,今日该教你《青囊秘录》里的《活死人篇》了。”
苏倾颜心中一凛。
《青囊秘录》是医老毕生所学的精华,分为《起死回生篇》《活死人篇》《百草归元录》三卷,她之前已学完前两篇,如今终于要接触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活死人篇》了。
她连忙坐下,臭臭也乖巧地蜷在她脚边,尾巴盖住鼻子,似乎在过滤药圃里过于清新的空气。
医老将手中的泛黄古籍推到她面前,书页上的墨迹已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药香。
“《活死人篇》讲的是救治‘假死’之症,”医老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枯瘦的手指点在书页上一幅诡异的人形图上,“此篇最忌心浮气躁,需辨明‘尸厥’‘血闭’‘气脱’三种假死之象,稍有差池,便会将活人治成死人。”
苏倾颜凝神细看,只见图中人物经脉淤塞,气血逆行,与寻常病症大不相同。
医老继续说道:“百年前,老夫曾遇一例奇症,患者乃大宸王朝的宸王妃,身中‘噬心蛊’,五脏六腑被虫毒啃噬,每日寅时便如活死人般僵直,唯有心口一丝热气未散。”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丝难以释怀的遗憾:“当时老夫遍查医典,只知噬心蛊源于南疆万蛊窟,中蛊者需以‘七星海棠’为药引,配合‘九转续命丹’方能压制,但此蛊极阴极毒,会在患者心脏周围结下‘蛊母巢’,寻常药物只能治标,无法根除。”
苏倾颜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医老,那宸王妃后来如何了?”
医老叹了口气,虚影都黯淡了几分:“哎,说来惭愧。当时老夫自负医术高明,以为只要找到蛊母巢便能根除,却不知噬心蛊的巢虫能随气血游走,更会分泌‘蚀魂液’腐蚀经脉。老夫在为王妃施针逼蛊时,不慎触动了巢虫,导致蚀魂液瞬间侵入心脉……”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颤抖:“王妃她……最终还是没能撑过那个冬天。老夫眼睁睁看着她心口最后一丝热气消散,却无能为力……这便是老夫毕生最大的遗憾。”
药圃里一片寂静,只有忘忧藤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
苏倾颜看着医老眼中深切的悲痛,心中也跟着一紧。她知道,对于医者而言,未能救下病人,是比自己受伤更痛苦的事。
“医老,”她轻声安慰,“百年前的医术或许有限,您不必过于自责。”
“有限?”医老苦笑一声,“不是有限,是老夫当时太过急躁,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细节。”
他指了指《活死人篇》的最后一页,那里有一段模糊的批注,似乎被水浸过,字迹残缺不全。
“你看这段,”医老的指尖拂过残缺的字迹,“这是老夫后来在一本南疆巫医的残卷里找到的,说噬心蛊的巢虫‘喜温恶寒,遇阳火则僵,遇阴寒则活’。若当时老夫能想到用阳属性灵火逼蛊,或许……或许就能保住王妃的心脉了。”
阳属性灵火?
苏倾颜心中猛地一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心,那里沉睡着她的凤凰真火。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医老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丫头,你身上的凤凰真火,正是至阳至纯的灵火,若用它来逼蛊,说不定能克制噬心蛊的阴寒之气。”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可惜啊,那段残卷上关于解蛊的具体方法记载不全,老夫研究了一辈子,也没弄明白如何用阳火逼蛊而不伤及患者心脉。”
苏倾颜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翻开医老放在石桌上的另一本古籍——《百草归元录》。
这是她从医老那里借来的,记载着天下奇花异草的药性与搭配之法。她记得里面似乎提到过一种能中和阴寒毒素的草药。
“医老,您看这个,”她飞快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一幅绘着血色花朵的插图,“‘赤血莲’,生于火山岩缝,性极阳,可解百种阴寒之毒,其汁液与凤凰真火共融,能形成‘阳炎结界’,护住心脉不受火毒侵害。”
医老猛地凑过来看,虚影的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赤血莲……对!老夫怎么把这味药忘了!当年老夫只想着用七星海棠压制,却没想到以阳克阴!”
他越看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再看这里,噬心蛊的巢虫‘遇赤血莲之炎则凝固’,只要用凤凰真火催动赤血莲汁液,在患者心脉周围形成结界,既能逼出巢虫,又能护住心脉!丫头,你……你可能找到了解蛊的关键!”
苏倾颜看着医老激动的模样,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她只是将所学的知识结合起来,没想到竟能解开医老百年的遗憾。
“可是医老,”她有些疑惑,“这赤血莲如此神效,为何百年前您没有想到?”
医老叹了口气,坐回蒲团上,虚影渐渐平复下来:“一来是当时老夫被自责蒙蔽了双眼,二来……这赤血莲只生于极南之地的‘焚天火山’,百年前交通不便,老夫根本无法寻得。就算寻得,以当时老夫的灵力,也无法催动凤凰真火这般霸道的灵火。”
他看着苏倾颜,眼中充满了期待:“但你不一样,丫头。你有凤凰真火,又能辨识赤血莲,若是再找到噬心蛊的完整解法……”
医老的话没有说完,但苏倾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握紧了手中的《百草归元录》,只觉肩上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医老,”她郑重地说道,“您放心,若有机会,我定会找到噬心蛊的解法,完成您未竟之事。”
医老欣慰地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仿佛卸下了百年的重担:“好,好!有你这句话,老夫就算再等百年也值了!”
他站起身,指了指药圃深处:“走吧,老夫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苏倾颜连忙跟上,臭臭也好奇地跟在后面。穿过一片“续命草”,他们来到药圃最深处的一个石台前。石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医老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支干枯的簪子,簪头是一朵精致的白玉兰花,只是花瓣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这是宸王妃的贴身之物,”医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当年她去世后,宸王悲痛欲绝,将这簪子送给了老夫,希望老夫能记住这个教训。”
他拿起簪子,放在苏倾颜面前:“你看这玉兰花的裂纹,像不像噬心蛊发作时的经脉走向?”
苏倾颜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那些裂纹从簪头中心向外蔓延,如同蛛网般细密,与《活死人篇》中描绘的噬心蛊患者经脉图惊人地相似。
“宸王妃……她一定很痛苦吧。”苏倾颜轻声说道。
“是啊,”医老点点头,将簪子放回木盒,“每日寅时,蛊虫啃噬心脏,那种痛苦,生不如死。宸王为了给她寻药,踏遍了大江南北,最后却只换来一句‘回天乏术’。”
他合上木盒,郑重地交给苏倾颜:“丫头,这簪子你拿着。它不仅是一个教训,更是一个承诺。若有一日你遇到中了噬心蛊的人,别忘了,老夫在这儿等着你,等着你带回好消息。”
苏倾颜双手接过木盒,只觉手中沉甸甸的。这不仅仅是一支簪子,更是医老百年的遗憾与期望。
“医老,您放心,”她看着医老,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一定会找到解蛊的方法。”
医老笑了,笑容中带着释然与欣慰:“好,好!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好好琢磨一下赤血莲与凤凰真火的配合之法。”
苏倾颜点点头,抱着木盒,带着臭臭离开了药圃。阳光透过药圃的藤蔓,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木盒,又想起医老眼中的期待,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宸王妃是谁?大宸王朝如今是否还存在?噬心蛊是否还在世间流传?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升起。
但她知道,从接过这支玉簪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臭臭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情,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发出“吱吱”的叫声。
苏倾颜低头笑了笑,摸了摸它的脑袋。
不管前方有多少未知的挑战,她都不会退缩。就像丹术爆炉成就了爆炉丹砂,毒阵失败收服了臭臭一样,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她能解开医老的遗憾,完成这个跨越百年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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