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交织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苏倾颜已踏着潭边凝结的薄冰,快步掠向隐于冰魄潭外围的药庐。
融灵草化作的莹绿光点虽已消散,但识海深处那枚黑色玉简的微凉触感却愈发清晰,与体内隐隐跃动的凤凰真火形成一种奇异的共振。
药庐的石门尚未推开,一股混杂着药香、丹火气息与淡淡草木毒性的暖流便扑面而来。
石室内,四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早已盘膝而坐——剑老一身青衫如刃,医老白须垂胸,毒老指尖捻着一株幽紫药草,丹老则正对着丹炉凝神。四人目光齐齐望向入口,眼中虽带着惯常的沉稳,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丫头,你可算回来了!”丹老最先按捺不住,丹火在他眼底明灭,目光如电般扫过她周身,待看到她气息虽略有波动却并无大碍,方才长长松了口气,“融灵草……拿到了?”
苏倾颜抬手,掌心腾起一缕残存的融灵草气息——那是她离体前特意封存在灵力中的最后一丝药效。
“幸不辱命。”她轻声道,目光扫过四老,却在触及剑老与医老时微微一顿。
只见剑老那双常年锐利如剑锋的眸子,此刻正落在她识海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而医老捻着胡须的手指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连一旁毒老捻动药草的指尖都骤然停滞,三人交换了一个极快的眼神,那眼神中没有震惊,唯有一片沉凝的了然,仿佛早已预料到什么。
“先坐下调息。”毒老忽然开口,他声音带着一丝草木淬炼后的沙哑,挥手打出一道缠绕着幽绿符文的灵力。
那是他以毒术凝练的温养之力,竟意外柔和地为她稳固周身紊乱的气息,“冰魄潭封印核心的灵力驳杂,你能安然归来已是不易。”
苏倾颜依言盘膝坐下,指尖微动,正欲取出早已备好的药炉提炼融灵草,却听剑老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铁:“除了融灵草,你还带回了别的东西。”
这话并非疑问。
苏倾颜心头一凛,抬眼望去,只见剑老的目光正落在她虚握的掌心——那里虽空无一物,却正是方才神识握住玉简的位置。
她略一沉吟,没有隐瞒,神识微动,那枚古朴的黑色玉简便凭空出现在掌心,冰蓝色的纹路在昏暗的石室内流转着微光。
“这是……”丹老好奇地探过头,却在触及玉简散发出的那股既阴寒又温润的灵力时,猛地后退半步,脸色微变,“好精纯的暗系灵力!还带着冰魄潭底的气息……”
医老的目光早已落在玉简表面的冰蓝色纹路上,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隔空轻触玉简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淬灵诀》……原来如此。”
“医老,您知道这功法?”苏倾颜惊讶道。
毒老却在此时嗤笑一声,指尖幽紫药草化作一缕青烟,缭绕在玉简周围,似在试探其毒性:“何止知道……丫头,你靠近的,是苍澜大陆最大的禁忌——那位被封印在冰魄潭底的‘尊主’,墨渊。”
“尊主?”苏倾颜心中剧震,这个称呼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沉重。她曾猜测墨渊身份不凡,却从未想过会与“尊主”二字挂钩。
“看来那家伙终究还是找上你了。”丹老喃喃自语,看向苏倾颜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我们守着冰魄潭数百年,早从毒老布下的‘万蛊识界’中察觉到封印深处的异动,却没想到……”
“他为何要给你这功法?”毒老眯起眼,毒光在他瞳孔中一闪而逝,“暗系功法本就难修,这《淬灵诀》看似低阶,内里的灵力运转却极为精妙,绝非寻常货色。他一个被封印的存在,平白无故……”
“并非平白无故。”苏倾颜定了定神,将迷雾古林、月下孤峰乃至血色荒原的几次“巧合”伤势与修复,简略地说了一遍,“他说,这是‘医药费’。”
“医药费?”医老低声重复,眼中了然之色更浓,“以他的身份,会用这种借口……看来,你的凤命封印,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剑老猛地抬头,目光如剑般锁定苏倾颜:“墨渊,曾是数万年前震古烁今的强者,修为深不可测,一手暗系灵力与冰系法则融会贯通,曾凭一己之力镇守苍澜北境,令万魔俯首。”
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寒意,“可后来,他却因未知原因被数位上古大能联手封印于冰魄潭底,成为了大陆上人人讳莫如深的禁忌。”
“被封印的原因……是什么?”苏倾颜忍不住追问。
四老皆是沉默。良久,毒老才缓缓开口,指尖的幽紫烟雾在空气中勾勒出诡异的符文:“无人知晓确切缘由。流传下来的说法众说纷纭,有人说他走火入魔,有人说他背叛宗门,更有人说……他触碰了某种不该触碰的禁忌——比如,试图解析上古毒神留下的‘万劫毒阵’,却被反噬。”
他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当然,这只是我毒修一脉的猜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剑老盯着苏倾颜手中的玉简,语气郑重如铁,“墨渊此人,智计卓绝,行事从不无的放矢。他帮你,或许与你的凤凰血脉有关,或许与你体内的凤命封印有关,但无论如何——”
他的声音陡然沉冷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丫头,记住了。墨渊的存在本身,就是苍澜大陆最大的变数。他被封印万古,心中所想无人能知。他给你的‘赠礼’,或许是机缘,亦可能是枷锁。你可以接受,可以利用,但绝不可对他放下丝毫戒备,更不可……全信。”
毒老也接口道,眼中毒光更盛:“此功法确实能与你的凤凰真火形成调和,对你筑基大有裨益,你可自行修炼。但切记——我会给你一枚‘醒魂毒珠’,若修炼时识海或封印出现异常,毒珠自会灼烧,那时立刻运功逼出功法灵力,否则……”他没说完,但那森冷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苏倾颜握着玉简的手指微微收紧,玉简的微凉透过指尖渗入经脉,与体内的火焰形成奇妙的共鸣。
四老的话语如重锤般敲在她心上,让她既震惊于墨渊的过往,又对那道黑袍身影生出更多复杂的疑窦。
原来,她以为的“举手之劳”,背后竟牵扯着如此古老的禁忌与谜团。
“我明白了,四位师父。”她郑重地点头,将玉简收入识海,“倾颜省得。”
剑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而道:“融灵草药效短暂,你速去炼丹,莫要耽误了最佳时机。丹老,你亲自指点;毒老,你在丹炉周围布下‘清瘴毒阵’,防止药力外泄引来窥探;医老,准备好疗伤丹药。至于墨渊……此事你心中有数即可,不必对外提及半个字。”
“是。”四老齐齐应道。
苏倾颜起身走向丹炉,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墨渊的身份,《淬灵诀》的来历,凤命封印的异动……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深不可测的未来。而毒老指尖那缕若有似无的幽紫毒雾,似乎更给这谜团蒙上了一层危险的色彩。
药庐内,丹老开始指点炼丹要诀,赤红的丹火在炉中腾跃;毒老指尖符文飞射,在丹炉四周布下肉眼难辨的毒阵,空气中弥漫着清冽而危险的草木气息;医老则取出玉瓶,将数枚莹白丹药排在案头;唯有剑老,目光依旧投向冰魄潭的方向,眼神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冰雪,看到了那道被万古封印束缚的身影。
“墨渊……你沉寂了这么久,终究是要搅弄风云了吗?”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岁月沉淀的沧桑与警惕。
而此刻,手持融灵草、心藏玉简的苏倾颜,在毒老布下的毒阵守护与丹老的丹火映照中,即将点燃丹炉。炉中跃动的火焰,似与她识海中的《淬灵诀》遥相呼应,也预示着一场围绕禁忌强者、凤凰血脉与毒术丹道的纠葛,正悄然拉开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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