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阎罗”严正民,依旧面无表情,他只是转过头,将那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被告”。
“祁同伟同志,”他缓缓开口,“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
祁同伟缓缓地站起身。他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没有看一眼那些激动得面红耳赤的“控诉者”。
他只是平静地,对着严正民,微微鞠了一躬。
“严秘书长,各位领导。”
“我听完了同志们的发言。他们的心情,我很理解。毕竟,‘刮骨疗毒’,骨头是会疼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不是一个政治家,我是一个警察。我习惯用证据说话。”
“政治是复杂的,人心是善变的。但数据,是诚实的。”
这句开场白,让吴春林等人心中一凛。
“我不想做任何政治上的辩解。”祁同伟平静地说道,“我只请求督导组,给我十分钟。我不需要解释,我只想向各位领导,做一次我们‘超级模型’的,成果汇报。”
这个请求,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如此高压的政治审判面前,他竟然要“上课”?
严正民那张“铁面”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好奇。他想亲眼看看,这把搅动了京城的“良弓”,究竟是什么样子。
“……好。”他沉声说道,“我给你,十分钟。”
“谢谢。”
祁同伟没有自己上前,他只是侧过身,对着会议室的后排,平静地说道:“林峰,李莎莎。开始吧。”
在全场那混杂着惊愕、不屑与紧张的目光中,两个穿着朴素技术制服的年轻人,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走上了那个本该属于省部级高官的汇报台。
这个画面,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颠覆性的冲击力。
林峰将电脑接入中央投影。
瞬间,那块巨大的、播放着“严肃会风”标语的幕布,被一片充满了未来感的、深蓝色的数据流所取代。
“各位领导,”林峰的声音清晰、自信,不带一丝感情,“我是省反黑及重案指挥中心常务副主任,林峰。我将向各位汇报‘汉东模式’运行一年来的,核心成果。”
他按下了翻页键。
第一张幻灯片,没有复杂的文字,只有一张触目惊心的、如同断崖般下跌的折线图。
“一年前,汉东省全省刑事案件立案总数,年均为十二万四千起。”林峰手中的激光笔,指向那个高耸的峰顶。
“今天,”他再次点击,一条红线,从峰顶悍然坠落谷底,“这个数字,是两万一千起。总刑事案件发案率,同比下降百分之八十二。”
“轰——”
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督导组,在看到这个数字时,也忍不住发出了一片低低的惊呼!
林峰没有停。
第二张幻灯片,一张汉东地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一年前,我省命案积案,共计一百一十二起。”
他再次点击,所有的红点,在瞬间,全部变成了代表着“已侦破”的绿色对勾。
“今天,这个数字是,零。现行命案破案率,百分之百。积案清零率,百分之百。”
“第三张!”李莎莎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一张柱状图弹射出来,代表“去年”的柱子高耸入云,代表“今年”的,却几乎贴近地平线。
“一年前,全省纪委系统,共收到涉及‘司法腐败’和‘充当保护伞’的群众实名举报信,八千四百一十五封。”
“今年,截至昨天,”她点击鼠标,“这个数字是,四百二十封。相关举报率,同比下降百分之九十五。”
“最后!”林峰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张全国排名表单,占据了整个屏幕!
“一年前,汉东省群众安全感满意度,在全国三十二个省市中,排名倒数第三。”
激光笔重重地一点,一条绿色的箭头,从屏幕的最下方,一飞冲天,直插顶端!
“本季度,最新数据,全国,正数第三!”
“……报告完毕。”林峰和李莎莎立正敬礼。
整个会议厅,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82%,100%,95%,倒数第三,正数第三……
这一串串冰冷、强悍、不容置疑的数字,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反复地,抽在了刚才那些“控诉者”的脸上!
什么“系统性怠政”?什么“民怨沸腾”?
在“全国第三”的满意度面前,那封“万言书”,简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笑话!
吴春林那张本已胜券在握的脸,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怎么也想不到,祁同伟竟然用这种最蛮横、最不讲“政治”的方式,直接掀了牌桌!
“这……这不可能!”那位社科院的副院长本能地站了起来,声音尖锐,“这些数据……这些数据是假的!是你们公安厅自己做的!是‘技术美化’!”
“数据造假?”林峰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个“技术宅”特有的、被冒犯了专业的冷笑。
“这位领导,”他转头看向严正民,“您刚才提到了‘数据恐怖主义’。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我们的‘超级模型’,从不主动‘监控’任何人。它的核心功能,是‘关联’和‘追溯’。”
“比如……”他仿佛是为了证明模型的清白,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
“我们就以刚刚结束的‘京州法院腐败案’为例。”
巨大的屏幕上,立刻出现了那个倒台的省高院刘副院长的头像。
“模型的逻辑很简单,”林峰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做学术报告,“我们从刘副院长这条‘大鱼’出发,逆向追溯他所有的‘异常资金’来源。”
线条开始在屏幕上疯狂蔓伸。
“我们发现,他最大的一笔‘异常收入’,来自一个叫马六的‘司法黄牛’……”
“我们顺着马六的资金池,继续追溯……”
“我们发现,马六的资金,又与京州中院执行局局长贺立群、院长罗秉义,存在高密度重合……”
“然后,我们对这几条线,进行‘交叉比对’,寻找他们共同的‘利益上游’……”
林峰的手指,在回车键上,轻轻一敲。
屏幕上,所有的资金流、通话记录、乃至他们共同出入过的高档会所记录,如同百川归海般,汇聚到了一个新的节点上。
那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
“高玉芳”。
“‘高玉芳’,”林峰如同一个毫不知情的解说员,用他那清澈的声音,向全场宣告着,“女,五十三岁。名下没有任何实业,但在过去三年,其个人账户,累计接收到了来自马六、贺立群、刘清源等人的非法转账,共计……三亿两千万。”
“一个家庭主妇,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我们对她进行了‘社会关系’建模……”
林峰的手指,再次敲击。
一张清晰无比的“家庭关系树”,弹射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高玉芳”,配偶:吴立平。
“吴立平”,关系:亲哥哥。
而那个亲哥哥的名字,被系统用最大号的红色字体,醒目地标注在了关系树的顶端——
吴春林——(汉东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
“嗡——”
吴春林的脑袋,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林峰仿佛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
“啊……抱歉!抱歉!严秘书长!各位领导!”他“手忙脚乱”地开始敲击键盘,“这……这好像是……是省纪委正在协查的‘高级别保密’数据……我……我点错了!我马上关掉!马上……”
他越是“慌乱”,那张关系图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就越长。
“啪!”
投影,终于黑了。
但整个会议室,已经陷入了比黑夜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看懂了。
他们终于明白,那封“万言书”,究竟是在“为民请命”,还是在“销毁证据”了。
“铁面阎罗”严正民,他那张刚毅的脸上,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铁青,而是一种被烈火灼烧过的、乌云压顶般的铁黑色!
他缓缓地,缓缓地站起身。
他没有看祁同伟,也没有看沙瑞金,他那双仿佛能喷出火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那个早已瘫软在椅子上、浑身抖如筛糠、面如死灰的……吴春林。
“很好。”
严正民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今天的汇报,很‘精彩’!很‘深刻’!”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巨响,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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