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卿和燕十三立刻凑近石兽巨口，借着摇曳的火光向内望去。果然，在石兽咽喉深处，有一个拇指大小、颜色略深的圆形凸起，与周围石壁的纹理浑然一体，若非苏云裳心细如发，极难发现。
“是机括无疑。”燕十三肯定道，他常年与各种机关打交道，对这种设置很熟悉，“但按下去会触发什么，难说。可能是开门，也可能是更厉害的杀招。”
空气仿佛凝固了。火把的光芒在三人凝重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青铜巨门冰冷地矗立在前，如同天堑。这石兽口中的凸起，是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通往地狱的按钮。
顾言卿深吸一口气，潮湿阴冷的空气刺入肺腑。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巨门，又看了看身边全神戒备的燕十三和眼神中带着紧张却依旧坚定的苏云裳。退路已绝，唯有前进。
“你们退后，靠墙。”顾言卿沉声道，从燕十三手中接过他的短刀。刀身冰凉，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镇定。
燕十三想阻拦，但看到顾言卿决绝的眼神，便不再多言，护着苏云裳退到通道侧壁，紧贴石壁，尽可能远离石兽和巨门。
顾言卿站定在石兽前，再次确认了那凸起的位置。他调整呼吸，将短刀调转，用刀柄末端，对准那个小小的凸起，手臂伸直，身体微微后倾，做好了随时后撤的准备。
“咔。”
刀柄精准地抵住凸起，微微用力按下。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括响动从石兽内部传来，声音沉闷，仿佛来自极深的地底。
预想中的万箭齐发或地陷天塌并未发生。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
就在顾言卿以为机关失效或判断错误时——
“轧……轧……轧……”
一阵沉重、缓慢、令人牙酸的巨石摩擦声，从青铜巨门的方向传来！
三人屏息望去，只见那扇原本严丝合缝、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青铜巨门，此刻竟从中裂开一道缝隙，缓缓地向内开启！门后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腐、香料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开了！
然而，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因为巨门并非完全洞开，只是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便再次停滞。而且，几乎在门开的同一时间，他们身后的来路方向，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隆！”
燕十三脸色一变，迅速向来路冲去查看，片刻后返回，面色凝重：“东家，不好了！我们来的那条通道，被一道落下的巨石闸门彻底封死了！”
前门微开，后路已断！他们被困在了这条通道与这扇半开的巨门之间！
“这是逼我们进去。”顾言卿瞬间明白了设计者的恶毒用心。按下机关，开启生路（或许是死路）的同时，也断绝了退路，让人别无选择。
门后的黑暗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火把的光芒探进去，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地面是平整的石板，向前延伸，隐没在无尽的幽暗中。
“没有选择了。”顾言卿握紧火把，眼神决绝，“进去！”
他率先侧身，从那道狭窄的门缝挤了进去。燕十三和苏云裳紧随其后。
门后的空间豁然开朗，似乎是一条极为宽阔的甬道，高度远超之前的采石道。火把的光芒无法照到顶部和两侧的边界，只能感觉到一种无比空旷、死寂的压迫感。
脚下的石板打磨得异常光滑，刻着繁复的云雷纹和兽面纹，充满了古老而庄严的气息。这里绝非普通的采石道或工匠通道，而更像是……某种极其重要的地下建筑的核心部分！
“这里……可能就是‘癸字道’了。”苏云裳的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轻微，带着回音。
顾言卿举起火把，试图看清周围。火光摇曳，隐约照见两侧似乎矗立着巨大的、模糊的石像轮廓，如同沉默的守卫，森然肃立。
突然，一阵极轻微、却密集的“沙沙”声，从前方深邃的黑暗中传来，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什么声音？”燕十三瞬间警觉，将短刀横在胸前。
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只脚在石板上爬行！火把的光芒边缘，开始出现点点移动的、反射着幽光的黑影！
“是虫子！很多虫子！”苏云裳眼尖，惊骇地低呼。
只见潮水般的黑色甲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覆盖了整个地面和墙壁，向着三人疯狂涌来！这些甲虫个头不大，但数量多得惊人，口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啮咬声！
“退后！”燕十三厉喝，挥刀劈砍，刀锋过处，甲虫被斩碎，溅出绿色的汁液，但更多的甲虫立刻填补了空缺，悍不畏死地继续涌上！火把对它们的威慑似乎有限！
顾言卿将苏云裳护在身后，用火把挥舞驱赶，但虫潮无边无际，眼看就要将三人吞没！
“走！向前冲！不能被困死在这里！”顾言卿当机立断，用火把在前开路，试图在虫潮中冲出一条路。
燕十三断后，刀光闪烁，拼命阻挡着从后方和侧方涌来的甲虫。
三人沿着宽阔的甬道向前狂奔，虫潮在身后紧追不舍，沙沙声如同死亡的催命符。火把的光芒在奔跑中剧烈晃动，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两侧巨大的石像在光影交错中仿佛活了过来，投下狰狞的阴影。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似乎是一个出口！
“快！”顾言卿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冲出甬道口的瞬间，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广场般的空间中央。广场四周，矗立着数十尊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青铜人像，手持各种奇特的兵器，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中央。广场的穹顶极高，镶嵌着无数发出幽幽蓝光的宝石，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提供了微弱但足以视物的光源。
而在广场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完全由青铜和黑石筑成的三层祭坛！祭坛造型古朴诡异，充满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蛮荒和神秘气息！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祭坛下方，整齐地堆放着一排排巨大的、贴着封条的木质箱子，箱子上隐约可见“兵部监造”、“神机”等字样！而在祭坛顶端，似乎供奉着什么东西，在幽蓝的光芒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这里……不是皇陵……”苏云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祭坛……这些青铜人像……风格比先秦更古老！还有那些箱子……”
顾言卿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所谓的“癸字道”隐秘工程，根本不是在修缮或扩建皇陵，而是在这千年皇陵的地下，秘密建造了一座用于某种未知目的的古老祭坛！而那些箱子里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祭坛的方向传来，打破了地下空间的死寂：
“顾先生，燕壮士，苏小姐……本官恭候多时了。”
只见祭坛阴影处，转出一个人影，身着按察使司的官袍，面容阴鸷，正是崔皓！他的身后，还跟着数名眼神凌厉、气息沉凝的黑衣人，显然都是高手。
“你们果然找到了这里，没有让本官失望。”崔皓缓缓走下祭坛台阶，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三人，“现在，可以把你们身上的东西，还有那条‘密道’的来历，乖乖交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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