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节奏的敲击声短暂而急促,重复了两次,随即停止。紧接着,外面传来赵铭之略显仓惶的声音:“……既然没有发现,想必是线报有误,打扰苏小姐了!我们……我们撤!”
“赵大人!”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怀疑,“这就撤了?不再仔细查查?这闺房之内,或许别有洞天呢!”脚步声似乎更靠近暗门所在的墙壁了。
顾言卿和燕十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燕十三的刀已微微出鞘,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起冷冽的寒芒。
“上差!”赵铭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决,“苏小姐乃是织造千金,我等深夜闯入已是失礼,若再肆意翻查,惊扰闺阁,传到朝堂之上,府尹大人面上须不好看!线报有误,责任在我,我自会向上峰请罪!但若因此得罪织造衙门,引发朝争,这干系,恐怕你我也担待不起!”
赵铭之这番话,软中带硬,直接将后果提升到了朝堂争斗的层面。织造局虽非实权部门,但直接服务于宫廷,地位特殊,确实不是应天府尹愿意轻易得罪的。
那冰冷声音的主人似乎被这番话说得有些犹豫,沉默了片刻,才冷哼一声:“哼,赵推官倒是会说话。罢了,既然你愿意一力承担,那就撤吧!不过,若日后查明钦犯确实在此逃脱,赵大人,你知道后果!”
“是是是,下官明白!”赵铭之连声应道。
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院外。上面房间恢复了安静,但顾言卿和燕十三并未立刻放松警惕。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暗门才被轻轻打开,苏云裳闪身而入,脸色苍白,但眼神镇定。
“他们走了。”苏云裳低声道,随即露出疑惑之色,“但……赵推官的行为很是奇怪。他看似在强行搜查,但眼神却不断示意我窗边的花盆。我趁人不注意查看,在花盆底下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心,是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铁制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复杂的云纹图案,背面有一个“密”字。
“这是……”顾言卿接过令牌,仔细端详,这并非官府制式令牌。
“我从未见过此物。”苏云裳摇头,“但赵推官冒险留下此物,必有深意。”
燕十三冷哼道:“苦肉计罢了!先围府施压,再假意维护,留下这劳什子令牌引我们上钩!”
顾言卿摩挲着冰凉的令牌,脑海中回想着赵铭之刚才的话语和那短暂的敲击声。那敲击声的节奏……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与赵铭之同年赴考时,曾用过一种简单的敲击暗号传递答案,刚才的节奏,似乎正是表示“危险,勿动”!
再结合赵铭之那番看似强硬实则维护的话,以及这枚刻意留下的令牌……
“不,十三。”顾言卿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赵铭之……可能并非背叛,而是在救我们。”
“救我们?”燕十三不解。
“那个冰冷声音的主人,才是真正的威胁。赵铭之很可能受到了胁迫,或者被更高层的力量压制,不得不前来。他大张旗鼓地围府,又强行要搜,是为了做给那个人看。但他最后的阻拦,以及这枚令牌,是在向我们示警,并指出下一步的方向。”顾言卿分析道,“他是在告诉我们,应天府乃至更高层,已有‘幽冥司’的人渗透,官面上的路已经走不通了。而这枚令牌,或许代表着另一条隐秘的通道。”
苏云裳点头赞同:“顾先生分析得有理。赵推官若真要害我们,只需直接指出暗室入口即可。他如此大费周章,确实更像是在那个‘上差’的眼皮底下保全我们。”
燕十三虽然仍有疑虑,但见顾言卿态度坚决,便不再反驳,只是道:“即便如此,此地也已不安全。那个‘上差’并未完全信服,很可能留下暗哨监视。”
“没错。”顾言卿将令牌小心收起,“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苏府,但不能回墨羽阁。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落脚点,然后想办法弄清这令牌的来历和作用。”
他将目光投向那枚令牌上的云纹。“云纹……‘密’字……十三,你在江湖上,可曾听说过以云纹为记,从事秘密活动的组织或人物?”
燕十三凝神思索,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东家,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城西‘听雨楼’的老板,谢云流!此人背景神秘,交游广阔,据说黑白两道都给几分面子。他惯用的标记,正是一朵流云!而且,坊间传闻,他那里……可以买到任何消息,也能解决一些‘不方便’的麻烦。”
“听雨楼……谢云流……”顾言卿沉吟着,“或许,赵铭之留下的线索,就是指向他?如今我们被官府通缉,明路已断,或许只能借助这些江湖暗线了。”
事不宜迟,三人迅速收拾好关键物证(顾言卿坚持带上那两枚鬼工球和桑皮纸),由苏云裳安排,通过苏府另一条极少人知的、通往府外一条僻静小巷的排水密道,悄然离开了织造局官邸。
夜色深沉,金陵城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而顾言卿三人,则成了网中挣扎的鱼,被迫潜入更深的黑暗,去寻找那一线生机。听雨楼,谢云流,是新的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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