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的跟踪术是当年在边军做夜不收时练就的顶尖本领。他如同鬼魅,融入街道的人流与建筑的阴影中,目光始终锁定着前方那个蹒跚的身影。他并不急于靠近,而是保持着安全距离,观察着老妪的一举一动,以及周围是否有其他可疑人员接应。老妪似乎毫无察觉,挎着菜篮,不紧不慢地穿街过巷。她并未走向繁华的市集,反而拐进了城南一片略显破败的居民区。这里的巷道狭窄曲折,污水横流,居住的多是贫苦百姓和外来流民。最终,老妪在一间低矮的、用破木板和泥砖垒成的窝棚前停下,推门走了进去。燕十三没有贸然靠近,而是迅速观察四周环境。这片区域地形复杂,易于藏匿也易于被埋伏。他绕到窝棚后方,找到一个可以窥见棚内情形而又不易被发现的缝隙。窝棚内光线昏暗,家徒四壁。老妪将菜篮放在一张破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了那个油纸包,看也没看,随手塞进了墙角一个破旧的米缸里。然后,她开始生火,准备做饭,一切行为都与一个普通贫苦老妇无异。燕十三耐心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不见有任何人与老妪接触,也不见老妪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心中升起疑云:这老妪,似乎真的只是一个传递环节中的工具?她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传递的是什么,只是受人指使,每次完成后能得到些许微薄的酬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线索到这里可能又断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只会通过类似的方式,在另一个时间,派人来从这毫不起眼的米缸中取走东西。就在燕十三考虑是否要现身控制老妪进行盘问时,窝棚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一个粗哑的嗓音:“王婆子,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吧?”只见一个穿着皂隶服、歪戴着帽子、满脸横肉的汉子,带着两个混混模样的跟班,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窝棚。显然是来收“保护费”的地痞。那王婆子吓得浑身发抖,连连作揖:“张爷…再宽限两日吧,老婆子实在…实在拿不出啊…”“拿不出?”那姓张的皂隶狞笑一声,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矮凳,“老子看你这米缸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说着,他就朝墙角那个米缸走去!燕十三眼神一凛!米缸里的油纸包若被这些地痞发现,无论他们是否识货,都会打草惊蛇!千钧一发之际,燕十三不及细想,从藏身处捡起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啪!”一声轻响,石子精准地打在姓张的皂隶膝弯处。“哎哟!”那皂隶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谁?!哪个狗娘养的暗算老子!”皂隶又惊又怒,和两个跟班一起抽出腰间的短棍,惊恐地望向门外。燕十三趁此机会,如同轻烟般从窝棚后闪出,绕到前方,装作刚好路过的行人,讶异地看着棚内:“几位,这是怎么了?”那皂隶见燕十三穿着普通,但身形精干,眼神锐利,不似寻常百姓,心里有些发怵,嘴上却硬:“没你的事!滚开!”燕十三冷笑一声,亮出一块小小的铁牌——那是赵铭之为了方便他行事而给的应天府临时腰牌(虽无实权,但足以唬住小吏):“应天府办事。你们在此扰民,所为何事?”那皂隶一见腰牌,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连忙赔笑:“原来是上差…小的…小的只是按规矩收点清洁费用…不知上差在此,打扰了,打扰了!”说完,也顾不得膝盖疼痛,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王婆子惊魂未定,连连向燕十三道谢。燕十三顺势问道:“老人家,刚才那些人常来骚扰?”王婆子叹气:“是啊,隔三差五就来…这日子没法过了。”燕十三目光扫过那个米缸,状似无意地问:“我看您这家里也艰难,可有什么亲戚帮衬?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时常托您办点小事,给些酬劳的?”他试图引导话题。王婆子茫然地摇摇头:“老婆子孤身一人,哪有什么亲戚。偶尔…偶尔帮隔壁绣坊送点针线,换几个铜板糊口罢了…”她的表情不似作伪。燕十三心中暗叹,看来从这老妪口中,确实问不出什么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利用的正是这种孤苦无依、不引人注意、甚至可能神智都不太清明的底层民众作为传递链条中最不起眼的一环,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自身的安全。燕十三留下几钱银子给王婆子,嘱咐她若再有人骚扰可去应天府鸣冤,然后便离开了。他并未取走米缸中的油纸包,以免打草惊蛇。现在需要做的,是暗中监视这个窝棚,等待下一个来取货的人。然而,燕十三也清楚,对方如此狡猾,未必还会再用这条线。这次跟踪,虽然确认了传递机制,但并未能触及核心。线索,似乎再次变得渺茫起来。当燕十三带着这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回到墨羽阁时,顾言卿却并未太过失望。“无妨。”顾言卿看着窗外渐大的雨势,平静地说,“至少我们知道了对方的谨慎和强大。这也反过来证明,我们触碰到的秘密,分量极重。陆小凡这条线,暂时稳住。十三,你继续留意市面关于‘幽冥司’的风声。至于那密码……”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舆图和那两组数字上。“或许,我们该换一个方向了。是时候,去拜访一位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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