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故障的真相水落石出,并且顺利解决后,项目进度重新回到正轨。那个劣质元器件被更换后,新的低功耗方案测试取得了圆满成功,性能指标甚至超出了预期。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大肆庆祝的喜事。
但在刘亚豪这里,成功的喜悦却被对妹妹深深的愧疚冲淡了大半。
那日刘亚菲委屈的眼泪和控诉,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里。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用那样恶意的念头去揣测自己的亲妹妹。这种愧疚感,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也让他对刘亚菲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变化。
他开始下意识地补偿她。
他会更频繁地去公寓看她,即使没什么事,也会坐一会儿,陪她说说话。他会耐心地回答她各种看似天真、实则可能别有用心的关于他生活和朋友的问题。当刘亚菲再次提出想和他一起吃饭、想让他陪她去逛逛时,他拒绝的次数明显变少,即使手头有工作,也会尽量协调时间。
他甚至开始主动给她买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礼物,比如一条柔软的围巾,一盒精致的巧克力,试图用物质来弥补自己情感上的“亏欠”。
刘亚菲将这一切变化尽收眼底,心中得意万分,表面上却依旧扮演着那个善解人意、偶尔会流露出一点点依赖和不安的“好妹妹”。她恰到好处地享受着哥哥的补偿,同时也在不断地试探和收紧套在刘亚豪身上的无形缰绳。
“哥,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发现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我们一起去吧?”
“哥,周末你有安排吗?我想去看那部新上映的电影,听说很好看……”
“哥,北辰哥哥他们会不会觉得我老是缠着你,很讨厌啊?”
她总是用那种带着一点点期待、一点点怯生生的语气提出要求,让刘亚豪很难硬起心肠拒绝。而每当刘亚豪因为项目或学业不得不推迟或拒绝时,她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胡搅蛮缠,只会低下头,轻轻地说一句“没关系,哥你先忙”,但那失落的神情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比任何吵闹都更让刘亚豪感到内疚。
在这种愧疚感的驱动下,刘亚豪与苏婉儿、柳心玥的接触,无形中减少了许多。
苏婉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疏远。她发来的信息,刘亚豪回复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简短;她约他见面,他也总能找到合理的借口推脱。当她偶尔去实验室找他时,十有八九会“恰好”遇到也在那里“等哥哥”的刘亚菲。
刘亚菲会甜甜地叫着“婉儿姐姐”,然后“不经意”地挽住刘亚豪的胳膊,或者递上一瓶水,用行动无声地宣示着主权。而当苏婉儿与刘亚豪交谈时,她就会安静地坐在一旁,用那种看似纯净无邪、实则带着审视和隐隐排斥的目光看着他们,让苏婉儿感到极其不适和不悦。
“亚豪,你妹妹……好像很黏你。”一次,苏婉儿终于忍不住,在刘亚菲去洗手间的时候,语气微妙地对刘亚豪说道。
刘亚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自然,解释道:“她年纪小,刚来这里,没什么朋友,比较依赖我。”
苏婉儿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心中了然,更多的是气愤和失望。她看得出刘亚豪在逃避,也看得出那个刘亚菲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但她骄傲的性格,不允许她像个怨妇一样去质问和争夺。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刘亚豪一眼,语气淡了下来:“既然你妹妹需要陪伴,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背影依旧优雅挺拔,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刘亚豪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愧疚感像一张网,将他牢牢缚住,一边是对妹妹的,一边似乎……也有对苏婉儿的?
而与柳心玥的接触,则以一种更隐晦的方式疏远了。柳心玥似乎察觉到了刘亚豪状态的不稳定和内心的冲突,她并没有主动靠近,只是依旧保持着专业而温和的态度,在预定的诊疗时间与他交流。但在诊疗室外,她不再发送那些关于情绪记录提醒的信息,给予了刘亚豪足够的空间。
这种“放任”,反而让刘亚豪在偶尔清醒时,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他知道柳心玥是对的,他需要空间来处理家庭和内心的混乱,但这种被“搁置”的感觉,并不好受。
兄弟几个也察觉到了刘亚豪的变化。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笑容也少了,即使项目成功,也似乎并没有真正开心起来。他花费在陪伴妹妹上的时间明显增多,和他们一起打球、喝酒的次数锐减。
“亚豪最近……被他妹妹拴得挺死啊。”一次私下聚会,陈默嘀咕道。
韩夜晃着酒杯,桃花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不是拴得死,是愧疚感作祟。那小姑娘,手段高明着呢。以退为进,示弱卖惨,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让亚豪心生愧疚,不得不补偿。这下,苏婉儿和柳医生怕是难了。”
顾北辰叹了口气,语气担忧:“亚豪太重感情,尤其是家人。这次是他错怪了亚菲,心里那关过不去。只希望他妹妹能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依赖,而没有其他心思。”
然而,他们都心知肚明,那种看似纯净依赖下的暗流,有多么汹涌。
此刻,在顾北辰的公寓里,刘亚菲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刘亚豪昨天送给她的一个新款耳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她看着窗外楼下,刚刚开车离去的苏婉儿的座驾,眼神如同最幽深的寒潭。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她偷偷拍下的、刘亚豪在实验室专注工作的侧影。她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屏幕上哥哥的轮廓,低声呢喃,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哥……你看,只有我不会怀疑你,不会给你压力,不会让你为难……我会一直陪着你,把所有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都赶走……”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天使般纯净的脸上,却无法驱散她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和掌控欲。
刘亚豪在愧疚的泥沼中越陷越深,而他身边的危机,并未解除,只是换上了一副更加温柔、却也更加致命的面具。风暴,在宁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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