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末日惊雷,将林九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
他眼前的世界,一半是飞溅的腥臭血浆,一半是灼热的赤红金属。
那台废弃了几十年的重型冲压机,这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在此刻苏醒,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为他们清出了一条生路。
金属臂每一次砸下,大地都随之颤抖,将数以百计的变异鼠群碾成猩红的薄饼,黏稠的血肉糊满了机床的每一个缝隙。
幸存的鼠群发出尖锐的嘶鸣,恐惧压倒了嗜血的本能,仓皇逃窜,消失在工厂深处的黑暗中。
死寂,降临了。
小队成员大口喘着粗气,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们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林九挣扎着站起,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台缓缓停止运作的冲压机。
老旧的齿轮发出“嘎吱”的悲鸣,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突然,一道微弱的机械传动声响起。
在冲压机的模具出口,一根刚刚被压制成型的铁条,带着滚烫的温度,被缓缓推了出来。
林九瞳孔骤缩。
那不是一根普通的铁条。
在它平整的表面上,清晰地刻着一个深刻的箭头,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工厂的东北角。
而在箭头的下方,是一个同样深刻的阿拉伯数字——“3”。
三公里?还是第三个目标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开林九的脑海。
他猛然回头,环视着这座布满铁锈与尘埃的巨大厂房,那些冰冷的机床、传送带、熔炉……在这一刻,它们仿佛都有了呼吸。
这些不是死物!
这不是巧合!
这是“枪的记忆”在燃烧自己最后的能源,用这些钢铁造物为他们导航!
这些枪械的“故乡”,在用它们的方式,指引着持有“火种”的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所有人,检查装备,补充弹药!”林九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立刻出发,去三公里外的东北方!”
与此同时,在距离东郊压铸厂一百二十公里外的一片荒原上,赵雷的队伍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
这里是“静默区”,一片连风声都仿佛被吞噬的诡异地带。
所有的电子设备——通讯器、定位仪、夜视镜,全部变成了一堆废铁。
更可怕的是,他们携带的铁皮枪,无论如何扣动扳机,撞针都无法激发底火。
火药,在这里失去了燃烧的本能。
恐慌如瘟疫般在队伍中蔓延。
十几名年轻的学员脸色煞白,他们是废土上成长起来的一代,枪械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当这最后的依靠失效时,信仰也随之崩塌。
“队长,我们……我们被诅咒了。”一个学员颤抖着说。
赵雷心头同样沉重如铁,但他不能倒下。
他正准备下令放弃任务,原路返回时,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丝极不正常的异动。
队伍里那个在上次战斗中断了一只手掌的少年,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断肢。
为了方便活动,他在断腕处绑了一段从废弃车辆上拆下的减震弹簧,充当一个简陋的挂钩。
而此刻,在这片毫无风息的静默区里,那根弹簧,竟在以一个极有规律的频率,微微震颤!
赵雷一个箭步冲过去,不顾少年的惊愕,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将那根震颤的弹簧贴近自己的耳畔。
“哒……哒哒……哒……”
极度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敲击声,沿着金属,直接传入他的耳膜。
是摩尔斯电码!
赵雷猛地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座早已倒塌、扭曲成麻花状的巨型信号塔,如同远古巨兽的骸骨,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是它在“呼唤”!
“所有人,拿出你们的水壶、匕首、金属饭盒!”赵雷压抑着激动,低声吼道,“跟着我的节奏,敲击!”
他没有时间解释,立刻用指关节在自己的金属水壶上,敲出了代表“收到”的回应码。
十几名学员虽然满心困惑,但出于对队长的信任,还是纷纷效仿。
一时间,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在这片死寂的区域里回荡开来。
三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所有人耐心即将耗尽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座信号塔边缘,一架锈蚀得不成样子的四联装高射机枪,炮管竟自行转动,对准天空,轰出了一发炮弹!
炮弹没有爆炸,只是一枚哑弹。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赵雷他们前方约三百米处,激起一片尘土。
所有人都被这超自然的一幕惊呆了。
赵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冲向炮弹落点,刨开泥土,将那枚滚烫的弹壳抓在手里。
弹壳上,用利器划出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跟它走。
而在废土的另一端,碑林的核心区域,陈牧正凝视着眼前由无数金属碑构成的“记忆图谱”。
十七个代表着震鸣点的红光,不再是杂乱无章的闪烁,而是以一种特定的、同步的频率,协同震动。
它们之间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相连,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类神经网络。
“原来如此……”陈牧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拥有活性的液态金属,那是他从一枚未爆炸的战略级武器核心中提取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瓶盖,将那滴银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液态金属,小心翼翼地滴入图谱的中心——那块代表着一切源头的“无枪碑”。
嗡——!
一瞬间,图谱上所有的红点光芒大盛,随即,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固定不动的光点,竟然开始以极其缓慢、但却无比坚定的姿态,集体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它们就像一群迁徙的候鸟,正遵循着古老的本能,飞向新的栖息地。
陈牧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求救!
这不是最后的悲鸣!
这是一场横跨整个废土的伟大迁徙!
枪的记忆正在寻找新的“宿主”,而这一次,它们选择的不再是那些只懂得扣动扳机、用它们来杀戮的“使用者”,而是一种全新的、愿意去“教导”、去传承它们背后真正意义的人!
夜色下,林九的小队终于抵达了第三个震鸣点——“老城修枪铺”的废墟。
这里曾是末世前有名的手艺人聚集地,如今只剩断壁残垣。
诡异的是,在一片狼藉之中,修枪铺的柜台却完好无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保护着。
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块老旧的黑板,上面用粉笔书写的字迹,历经风雨,竟未曾褪色。
“今日收修:m1911一把,客户老李,明早取。”
简单的十几个字,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林九的心上。
老李……他认识一个叫老李的拾荒者,在三天前,死在了鼠群的利爪下。
林九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那冰冷的黑板。
就在触碰的瞬间,黑板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哗啦啦”,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粉笔灰簌簌落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竟自动汇聚、排列,拼出了一行全新的、带着无尽沧桑与托付的字迹:
“替我,还他。”
林九猛地回头,只见队伍中,一把刚刚从压铸厂补充的铁皮枪,竟自动脱离了队员的背带,悬浮在半空中。
它缓缓抬起枪口,对准沉沉的夜空,发出了一声嘶哑、沉闷,却又无比庄严的枪响。
这一枪,不为杀戮,不为威慑,只为一句跨越生死的承诺。
它是一张迟到的回执,归还给了一个永远无法再来取枪的灵魂。
几乎在同一时间,赵雷带领着队伍,抵达了那座倒塌的信号塔。
在塔基之下,他们挖出了一口沉重的铁箱。
箱子没有上锁,打开后,里面并非什么武器或物资,而是一卷保存完好的老式胶片。
队伍里有人找到了一个手摇式的放映机,当那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废弃的墙壁上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胶片记录的,是末世前一座军工厂最平凡的一天。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在忙碌的流水线上。
满身油污的工人哼着不成调的小调,细细打磨着一根根光滑的枪管;年轻的学徒笨拙地组装扳机,被满脸皱纹的老匠人笑着拍了下后脑勺。
一个温暖而醇厚的声音,作为旁白响起:“枪不杀人,人,也不该靠杀人活着。它诞生的意义,是守护,是让那些拿起它的人,能有放下它的那一天。”
画面定格在老匠人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柔的手上。
赵雷全程一言不发。
归途中,他将那卷胶片,郑重地交给了那个断了手掌的少年。
“明天开始,训练营的所有课程之前,先放一遍这个。”
夜,更深了。
陈牧独自巡视着寂静的碑林。
当他再次走到那块“无枪碑”前时,他愣住了。
原本光滑如镜的碑面上,此刻竟浮现出无数道极浅、极细微的刻痕。
这些划痕仿佛拥有生命,它们自行汇聚、流淌,最终组成了一句简单的话:
“我们记得。”
陈牧仰头,望向那轮清冷的残月。
在他的视网膜上,系统界面最后一次自动弹出,一行鲜红的警告刺痛了他的双眼:“警告:记忆网络活性已归零。”
归零了……它们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完成了这场伟大的迁徙。
陈牧缓缓抬手,关闭了那个陪伴他多年的系统界面。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焚烧那些记录着旧日杀戮的资料,只是伸出手,像安抚一位老友般,轻轻拍了拍冰冷的碑身。
“那就让你们,被记得。”
话音落下的瞬间,记忆图谱上那十七个迁徙的光点,同时熄灭,整个碑林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然而,故事并未结束。
三百里外,一片刚刚开垦的田地里,一个皮肤黝黑、从未摸过枪的老农,在睡梦中被一阵奇特的震动惊醒。
他走出简陋的木屋,发现那柄插在田垄上的铁犁,正嗡嗡作响。
他疑惑地走上前,月光下,他看到那把为了防身、被他随意插在屋角的锈斧,斧刃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新磨的、闪烁着刺骨寒光的锋线。
老农缓缓起身,走向那把锈斧。
他握住斧柄,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使命感涌上心头。
他举起斧头,那道新磨的寒光,正对着地平线上,即将喷薄而出的第一缕太阳。
喜欢人在末世开局一把枪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人在末世开局一把枪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