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
作为冀州旧治,这座雄城的轮廓,还是有它的宏伟之处。
高大的城墙,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屋舍,无不彰显着它数百年的底蕴。
然而,此刻的邺城,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街道上行人稀疏,往日喧嚣的市集也冷清了不少。
一座座高门大院的府邸,大门紧闭,仿佛一头头蛰伏的巨兽,在暗中窥伺着什么。
刘景的车驾,在数百名亲卫的护卫下,缓缓驶入城中。
他没有入驻任何豪强的府邸,而是径直来到了早已废弃多年的州牧府。
府邸虽经初步修缮,但剥落的朱漆和庭院中的杂草,依旧透着一股萧瑟。
贾诩和田丰跟在刘景身后,感受着这座城市投来的无形压力。
“主公,这邺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啊。”
贾诩捻着胡须,眼神扫过街道两旁那些紧闭的门窗,语气意味深长。
“深才好。”
刘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水深,才能养出大鱼。”
田丰的眉头紧锁,他性格刚直,最看不惯这些地方豪强阳奉阴违的做派。
“一群只知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土财主罢了!”
“主公大驾光临,竟无一人前来迎接,简直目无尊上!”
刘景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走到州牧府正堂的主位前,拂去上面的灰尘,直接坐了下去。
那姿态,仿佛他不是刚刚抵达,而是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年的主人。
“文和。”
刘景淡淡开口。
“在。”
贾诩躬身。
“以我左冀州牧之名,传令下去。”
“十日后的辰时,召魏郡所有望族家主,来此议事。”
“无故不到者……”
刘景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按谋逆论处。”
贾诩心头一凛,随即领命。
“属下,遵命!”
这道命令,就像一块巨石,砸进了邺城这潭深水之中。
一时间,城内各大豪族府邸,灯火通明,人影攒动。
审家府邸。
作为邺城乃至整个魏郡的顶级豪门,审家家主审配,此刻正与另一位豪强辛家的家主辛评,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审兄,你怎么看?”
辛评的脸上满是忧虑。
“这位新来的刘州牧,一来就搞这么大阵仗,怕是来者不善啊!”
审配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杯壁。
他沉声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你我都知道,这位刘明远在常山干了什么。”
“常山张家的下场,你忘了?”
辛评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常山张家,也是百年大族,就因为和这位当时的太守对着干,结果呢?
被陷阵营差点抄了家!
那可是杀鸡儆猴的雷霆手段!
“可……可他这次召集我们,所为何事?”
辛评还是有些不甘心。
审配冷哼。
“还能为何?”
“无非是钱、粮、地、人!”
“他在常山搞的那一套,怕是要搬到我们魏郡来了!”
辛评倒吸一口凉气。
“以盐换地?!”
“他这是要挖我们的根啊!”
审配将茶杯重重放下。
“根?”
“辛兄,时代变了。”
“现在,谁的拳头硬,谁才是根!”
“你我两家,在邺城盘踞百年,可我们的部曲加起来,能挡得住他麾下那支百战精锐吗?”
辛评沉默了。
挡不住。
完全挡不住。
高顺的陷阵营在黄巾之乱中打出的威名,他们早有耳闻。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审配眼中精光一闪。
“我们没得选。”
“明天,不仅要去,还要第一个到。”
“不仅要听,还要第一个表态!”
他看着辛评,一字一顿地说道:
“与其被他当成那只儆猴的鸡,不如主动一点,当一条听话的狗!”
“至少,狗还有肉骨头吃!”
辛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审配决绝的眼神,终于颓然地点了点头。
十日后,辰时。
州牧府议事厅内,早已坐满了人。
以审配和辛评为首的二十多位魏郡豪强家主,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议事厅,也从未感受过如此压抑的气氛。
刘景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
贾诩和田丰,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站在他的身后。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
刘景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诸位都是我魏郡的栋梁,想必也听说了我在常山的一些举措。”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直接。”
“今天请大家来,只为一件事。”
刘景伸出一根手指。
“以盐换地。”
这四个字一出,整个议事厅的空气都凝固了。
果然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刘景亲口说出来时,那股冲击力,依旧让他们的心脏狠狠抽搐。
刘景无视了他们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
“我知道,土地是诸位的命根子。”
“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手里那些田地,有多少是亲手耕种的?”
“又有多少,是荒着,或是租给那些穷苦佃户,一年到头也收不上几个租子的?”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常山,有盐铁曹,能产精盐。”
“这种盐,雪白细腻,没有苦味,是真正的上品。”
刘景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诱惑。
“它的价值,我想不用我多说。”
“一斤精盐,在洛阳可以换一匹上好的绸缎。”
“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议事厅内,响起了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精盐的暴利,他们当然清楚!
那是能让黄金都黯然失色的生意!
“我的政策很简单。”
刘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全场。
“你们,将名下除祖宅、祖坟、祭田之外的所有田地,清查造册,献给州牧府。”
“作为交换,州牧府会根据你们献出土地的数量和质量,授予你们在本地的精盐份额。”
“地越多,你们能拿到的精盐份额就越多,能赚的钱,也就越多。”
“这是一笔生意,一笔远比你们抱着那些荒地收租子,要划算得多的生意。”
“你们,是想抱着一堆死地,慢慢被时代淘汰?”
“还是想抓住这个机会,成为富可敌国的盐商?”
“自己选。”
刘景说完,便靠回了椅背,不再言语。
他把选择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一道必选题。
议事厅内,落针可闻。
所有豪强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们在疯狂地盘算着得失。
刘景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
但要他们交出世代传承的土地,这……这简直是在割他们的肉!
就在众人犹豫不决,互相用眼神交流的时候。
审配,突然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只见审配对着刘景,深深一揖。
“府君!”
这一声“府君”,叫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府君高瞻远瞩,为我等指出一条金光大道,配,心悦诚服!”
“我审家,在魏郡有良田三万亩,劣田五万亩,另有荒山林地无数。”
“除祖宅祭田外,愿全数献给府君!”
“只求能为府君的盐铁大业,添砖加瓦!”
审配的话,掷地有声!
整个议事厅,一片哗然!
疯了!
审配疯了!
竟然连价都不还,就这么全交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辛评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同样对着刘景一揖到底。
“我辛家,也愿追随府君!”
“家中薄田十万亩,愿尽数献上!”
“但凭府君处置!”
如果说审配的表态是一记重拳,那辛评的跟进,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邺城最大的两家豪强,连手都未还,就直接投了!
这还怎么玩?
剩下的那些中小豪强,一个个面如死灰。
他们心中最后那点侥幸和抵抗的念头,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们明白了。
今天这场议事,根本不是商量。
而是通知。
是命令!
刘景看着审配和辛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审配,辛评,你们二人,深明大义,我很欣慰。”
他当即宣布:
“我以左冀州牧之名,任命审配为魏郡郡丞,官秩六百石!”
“任命辛评为魏郡主簿,官秩六百石!”
“即刻生效!”
轰!
这个任命,比刚才的“以盐换地”还要震撼!
郡丞!主簿!
这可是郡中仅次于太守的实权职位!
就这么……给了?
审配和辛评也是浑身一震,脸上涌现出狂喜之色。
他们赌对了!
用土地,换来了官职,换来了从豪强到官僚的身份转变!
这笔买卖,血赚!
而刘景也不是随意给的,历史上的审配和辛评十分忠于袁绍,而审配的那句我主在北,不可使我面南而死!
审配对辛毗说的话:
你兄辛评知你降曹,悲愤而死,临终托我城破之日,将你家八十余口尽皆赐死者,乃你兄辛评也!
这两人不管如何,只要认主是绝对不会轻易背叛的!
“谢主公!”
“我等必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人再次下拜,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狂热与臣服。
没想到刘景只是提拔了一下他们,这两人竟然当场认主了。还是忠诚的人好啊。
刘景抬了抬手,目光再次扫向其他人。
“诸位,还有异议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
但此刻,再无人敢有半分迟疑。
“我等,愿献出田地!”
“我等,愿为府君效力!”
“全凭府君做主!”
呼啦啦一下,议事厅内的所有豪强,全都站了起来,躬身下拜。
那场面,蔚为壮观。
贾诩和田丰站在刘景身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
威逼,利诱,甚至流血。
却唯独没有想到,整个过程,会如此的丝滑顺畅。
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
仅仅一场会议,就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冀州最根深蒂固的豪强土地问题。
主公的手段,简直通神!
“好。”
刘景站起身。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贾诩,田丰。”
“在!”
“你们二人,负责监督此事。”
“我给你们十天时间,我要看到魏郡所有家族的土地清册,摆在我的案头!”
“审配,辛评,你们二人协助。”
“若有阳奉阴违,拖延不办者……”
刘景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审配和辛评心头一凛,连忙躬身。
“请主公放心!”
“若有不开眼的,不用主公动手,我二人,必先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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