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三层,独立机房。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味道,冰冷,干燥。
方辰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向地面指挥室,带着两天没睡觉的沙哑。
“老板,你的想法我明白了。”
“用假数据喂它,污染它的数据库,让它学瘸了。”
他面前的屏幕墙上,左侧三分之一的区域,瀑布般的数据流正在飞速生成。
那是他手下的一个小组,正在按照闻人语的指令,构建一个个看起来充满诱惑,实则包含逻辑陷阱的虚假交易模型。
“对,就像教狗学握手,你不能只给它肉吃,偶尔也得塞块石头,让它知道什么东西硌牙。”
闻人语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听不出情绪。
方辰咧了咧嘴,灌下一大口冰咖啡。
“收到。我这边会把‘石头’做得跟肉一模一样。”
“保证它吃下去,不消化不良也得闹肚子。”
通讯切断。
方辰把喝空了的咖啡罐随手扔进脚边已经堆成小山的垃圾堆里,发出一声空洞的响声。
他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骨节发出一串脆响。
他的目光,从左侧屏幕墙移开,落在了正中央那块最大的屏幕上。
那里没有K线图,没有数据流,只有一片静止的,由无数乱码组成的文本。
像一堵无法逾越的,用数字和符号砌成的城墙。
这是他真正的战场。
“头儿,不行啊。”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程序员转过椅子,面向方辰,脸色白得像机房的墙壁。
“第九套破解方案,又被弹回来了。”
“它的加密逻辑是活的,我们每尝试一次,它内部的算法结构就会发生一次微小的变动。”
“像个刺猬,一碰就缩起来,还换个姿势。”
方辰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片乱码。
他知道。
这东西是从俄罗斯的冰天雪地里带回来的,闻人语父亲的遗物。
一份加密到极致的电子笔记。
按照闻人语的说法,里面可能藏着关于“特洛伊”最原始的秘密。
“我们已经试了所有九十年代的加密算法,从dES到RSA,全都对不上。”
另一个技术员补充道,他的声音里全是疲惫。
“它外面这层壳,像是用那个年代的老砖,盖了座现代主义的迷宫。”
“更要命的是核心那把锁。”
“那把锁,没有钥匙孔。”
方辰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叫没有钥匙孔?”
“就是它不是一个常规的密码输入模式。”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年轻程序员,叫李航,是团队里最年轻的天才。
此刻,这位天才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它需要一个……一个‘变量’。一个无法被穷举,无法被计算的私人逻辑密钥。”
“我们不知道这个变量是什么,不知道它有多长,甚至不知道它是一串数字,还是一句话。”
李航说着,双手插进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里,用力抓扯。
“这他妈怎么解?”
“我们连门在哪都找不到!”
“砰!”
一声闷响。
李航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面前的键盘上。
他没动。
几秒钟后,他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声,在只有风扇轰鸣的机房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解不开……”
“这根本不是给人解的……”
他肩膀开始抽动,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个考试考砸了的孩子。
连续四十八个小时高强度的脑力劳动,面对一堵冰冷而毫无反馈的墙壁,足以压垮任何一个天才的神经。
“我们是在和魔鬼留下的谜题作斗争!”
李航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他冲着方辰喊。
“一个疯子设计的,根本没想让任何人打开的谜题!”
机房里另外两个人沉默了。
他们感同身受。
那种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所有的骄傲和技术都被证明是垃圾的感觉,太折磨人了。
方辰站了起来。
他没有去安慰李航,也没有发火。
他只是走到旁边,从一个纸箱里拿出几罐啤酒,挨个扔给他们。
“行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李航的哭声停了下来。
“都出去,回休息室,睡觉。”
李航愣愣地看着他。
“可是,头儿……”
“这是命令。”
方辰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想明天早上进来,看到你们哪个猝死在键盘上。”
“滚蛋,现在,马上。”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默默地站起身,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出了机房。
厚重的隔音门缓缓关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单调的轰鸣。
方辰一个人站在巨大的屏幕前,与那片死寂的乱码对视。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他没有去碰键盘,也没有去动鼠标。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脑子里,开始回放闻人语之前通过邮件发给他的一份补充文档。
那份文档里,没有技术参数,没有密码提示。
只有闻人语对她父亲这个人的,一些零碎的,生活化的描述。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
【极度严谨,家里的书必须按照首字母排序,错一本都会发火。】
【又极度疯狂,会在大雪天,一个人开车去山顶,就为了听风的声音。】
【他不喜欢流行音乐,说那是噪音。他只听古典乐,尤其是巴赫。】
方辰的眼皮动了一下。
他继续在脑海中“阅读”那份文档。
【我问过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巴赫。】
【他说,巴赫的音乐,有一种‘严谨的疯狂’。在最无懈可击的数学结构里,藏着最奔放的,甚至超越人类情感的灵魂。】
【他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是《哥德堡变奏曲》。】
【他说,那是用音符搭建的一座精密的教堂,每一个细节都符合力学,但当你置身其中,感受到的却是神性。】
严谨的疯狂。
用最古老的砖,盖一座现代的迷宫。
一个没有钥匙孔的锁。
这些线索,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在方辰的大脑里,被一根无形的线,慢慢串了起来。
方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里,倒映着那片无法破解的乱码。
他没有立刻动手。
他先是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开了音乐软件,搜索。
《哥德堡变奏曲》。
他没有播放,而是点开了乐曲详情,找到了它的数字简谱。
一长串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看起来毫无规律的字符串。
1 5 | 6 3 | 4 1 | 2 5 | ……
他看着那串简谱,又抬头看了看屏幕上的乱码。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心里成型。
如果……
如果那个所谓的“私人逻辑密钥”,那个“变量”,不是一个词,不是一句话。
而是一段旋律呢?
一段符合“严谨的疯狂”这个气质的旋律。
方辰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他伸出手,放在键盘上,手指因为轻微的激动而有些僵硬。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将那段《哥德堡变奏曲》的数字简谱,完整地复制下来。
然后,他在自己编写的破解程序里,找到了那个一直空着的,名为“逻辑变量”的输入框。
他把那串代表着巴赫灵魂的数字,粘贴了进去。
按下回车。
整个机房,安静得可怕。
屏幕上的乱码,没有立刻发生变化。
一秒。
两秒。
十秒。
方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吗?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
屏幕中央,那片坚如磐石的乱码,像一块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最核心的一个字符,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连锁反应发生了。
那些乱码,像是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符号,而是开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崩溃,重组,消散。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仿佛一座冰封了数十年的冰山,在春天的第一缕阳光下,开始缓缓消融。
“咔。”
一声轻微的,仿佛是幻听的脆响,从主机箱里传来。
屏幕上,所有的乱码在最后一刻,向内坍缩,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净的,简洁的,黄色的文件夹图标。
图标静静地悬浮在屏幕正中央。
方辰的目光,落在了文件夹下面的那行名字上。
【特洛伊的阿喀琉斯之踵】
他对着屏幕,轻轻地,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不,我们不是在和魔鬼留下的谜题作斗争。”
“我们是在聆听一位父亲,留给女儿的圣言。”
方辰伸出手,握住了鼠标。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那个小小的箭头光标,在他的操控下,摇摇晃晃地,移向了那个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文件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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