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复盘会后的第二天清晨。
阳光刚刚刺破京城的薄雾，国贸顶层总统套房的门铃就响了。
方辰顶着一双熊猫眼拉开门，秦晚、苏眉、雷啸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外。
很显然，这一夜，没人睡得踏实。
“都来了？”
闻人语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运动装，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一边做着拉伸，一边看着楼下渐渐苏醒的城市。
她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疲惫与沮 ?。
仿佛昨夜那场足以动摇军心的惨败，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次普通的饭后复盘。
“老板，律师团队那边已经把所有材料整理好了，随时可以……”
秦晚习惯性地开始汇报。
“停。”
闻人语一个简单的手势，打断了她的话。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从现在开始，听我的命令。”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第一。”
闻人语伸出一根手指。
“通知所有中介，我们暂停租用任何甲级写字楼的计划。”
“什么？”
苏眉第一个没忍住，惊愕地出声。
不租写字楼？那公司开在哪儿？难道打道回府了？
闻人语没有理会她的惊讶，继续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解散所有正在筹备中的公关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媒体见面会、行业沙龙。所有已经发出的邀请，全部收回。”
这话一出，苏眉的脸色彻底白了。
这相当于直接砍掉了她这个公关总监的双手双脚。
“第三。”
闻人语看向方辰。
“去市区东三环外，找一个普通的商住两用楼盘，租下一整层，再租几套相邻的公寓。要求只有一个，不起眼。”
方辰张了张嘴，一脸懵逼。
“语姐，咱……咱这是要干嘛？打游击战？”
闻人语没有回答他，而是说出了最让所有人震惊的第四条命令。
“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所有人，搬出这里。”
“搬……搬出去？”
方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搬哪儿去？就搬去我刚找的那个……不起眼的破楼里？”
他指了指脚下柔软昂贵的地毯，又指了指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云端。
“住惯了这总统套房，你让我去住公寓楼？语姐，你没开玩笑吧？这不叫低调，这叫自虐啊！”
“这是命令。”
闻人语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走到自己的衣帽间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众人。
“昨天的复盘，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们这头强龙，之所以被地头蛇戏耍，是因为我们太高了，高到脱离了这片水域。”
“所以，从今天起，我们这头龙，要学着把头低下来，潜到水里去。”
说完，她走进了衣帽间，关上了门。
留下客厅里四个人，面面相觑，大脑一片空白。
战略转型？
这就是闻人语口中的战略转型？
从云端之上，一头扎进泥地里？
这哪里是转型，这简直就是自废武功！
……
闻人语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
新世界集团北上团队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像一颗颗小石子，在京城商圈这潭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起了一圈圈无人察觉的涟漪。
那些之前还把新世界当成潜在对手的地产中介，接到电话后都是一愣，随即在电话那头轻蔑地笑出了声。
“不租了？行啊。早就跟你们说过，京城这水深，没两把刷子可玩不转。”
那些之前收到苏眉邀请函的媒体和公司，在收到活动取消的通知后，更是把“南蛮子后继乏力”的论调，当成了圈子里的最新笑谈。
而最具有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中午十一点半。
国贸大厦的地下车库。
几辆普通的搬家公司货车停在VIp电梯口，显得与周围一排排的豪车格格不入。
方辰、雷啸正指挥着工人，把一个个封装好的箱子往车上搬。
苏眉和秦晚则在一旁办理着退房手续。
酒店的大堂经理，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眼神深处的鄙夷，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见过太多意气风发地住进顶层套房，最后灰头土脸离开的“猛人”了。
在他看来，新世界这帮人，只不过是最新的一例罢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闻人语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连正在忙碌的方辰和雷啸都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脱下了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摘掉了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最普通不过的白色t恤，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她甚至连妆都没化，只将一头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整个人干净、利落，像一个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女学生。
她将所有的名牌衣服、包、首饰，全部锁进了一个最大的行李箱里，亲自贴上了封条。
那个箱子，就像一口棺材，埋葬了新世界集团在京城张扬高调的前半场。
“都弄好了？”
她走到方辰面前，问道。
“差不多了。”
方辰挠了挠头，看着闻人语这身打扮，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语姐，你这……你这要是走大街上，我都不敢认。”
闻人语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拍了拍那个被封好的箱子。
“找个地方，把它存起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
“什么时候，我们能凭自己的本事，让京城这帮人，心甘情愿地把头低下来。什么时候，再把它打开。”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震。
原来，这不是认输。
这不是退缩。
这是一种姿态。
一个枭雄，在蛰伏时，收起了自己所有的爪牙与光芒的姿态。
在京城商圈所有人都以为，这条来自南方的过江龙，在交了一笔五百万的巨额学费后，终于认清现实，准备夹着尾巴偃旗息鼓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这条龙，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危险的方式，潜入了这座城市的深水区。
……
一周后。
东三环外，一栋毫不起眼的商住楼里。
新世界集团的临时总部，正式挂牌。
没有剪彩，没有香槟，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公司招牌都没有。
所有人都挤在一间由三居室打通的大开间里办公，旁边几套公寓，就是他们的宿舍。
日子，仿佛从天堂，一下子掉回了人间。
这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
闻人语就敲响了方辰的房门。
方辰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嘴里还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问。
“语姐，咋了？大清早的，又要开会？”
闻人语依旧是一身便装，她扔给方辰一套同样朴素的衣服。
“换上，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
“别开车，也别叫雷啸。”
闻人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叮嘱了一句。
“今天，我们用脚。”
半小时后。
当方辰跟着闻人语，走进一条弥漫着豆汁儿和油条香气、挤满了提着鸟笼遛弯老大爷的京城老胡同里时，他彻底迷茫了。
他看着那些斑驳的灰墙，听着耳边纯正的京片子，闻着空气里浓得化不开的生活气息。
他完全搞不懂。
闻人语，这位曾经在南城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女王，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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