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陪着李静来到了他们的家，受到了她父母热情款待。
在饭桌上，叔叔突然凑到我旁边，压低声音：“小伙子，听小静说你是她男朋友？”
他的眼睛在镜片后亮晶晶的，带着审视的意味。
我感觉到李静的脚尖，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下，于是清了清嗓子：“呃……是的，叔叔。”
“好！好啊！”叔叔突然用力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进沙发缝里，“我们家小静眼光好！你不知道，她以前在大学的时候，追她的人能从教学楼排到图书馆！”
李静猛地站起来：“爸！你说什么呢！”她的耳垂红得像熟透的荔枝，“我去厨房帮妈端菜！”
看着她逃也似的钻进厨房，詹妮弗突然用胳膊肘捅我：“喂，冒牌男友，感觉怎么样？”
她挤眉弄眼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晚饭时的气氛，热络得有些过头。
阿姨不停地给我夹菜，红烧肉堆得像座小山，叔叔则拉着我喝他自酿的杨梅酒，说“男人之间得喝点儿”。
李静坐在我旁边，不停地用眼神示意我少喝，却被阿姨笑着打断：“哎呀年轻人喝点儿没事！看你们俩多般配！”
吃到一半，叔叔突然放下筷子，从抽屉里拿出个相册：“来，给你们看看小静小时候的照片。”
泛黄的相纸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大学门口，手里举着满分的试卷；
穿白衬衫的少女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阳光把她的头发染成金色；
还有毕业旅行时在海边拍的照片，那时的李静笑得毫无防备，海浪打湿了她的裙摆。
“这张是她当老师后带学生去实习拍的。”叔叔指着一张合影，李静站在中间，穿着合身的职业套装，手里拿着地质锤，眼神明亮得像能穿透相纸。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海盗岛见到她时，一丝不挂地和十几个女人被关在地牢里，眼神里全是恐惧和绝望，完全看不出照片里那个书卷气的大学老师模样。
“后来她突然说要辞职，我们俩气得半个月没理她。”
阿姨叹了口气，用围裙巾擦了擦眼角，“直到今天她拿出那个名片……‘沈氏集团副总经理’，我和她爸才知道，原来我们家小静在外面干了这么大的事业！”
李静正在给我盛汤的手顿了顿，汤勺在碗沿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耳语：“妈，那都是……大家帮衬。”
饭后，阿姨非要拉着我们去逛大学城。
夜晚的校园里飘着栀子花的香气，随处可见的法国梧桐，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静走在中间，左边是挽着她胳膊的阿姨，右边是不停问这问那的叔叔。
我和詹妮弗跟在后面，像两个护驾的卫兵。
路过教学楼时，叔叔指着三楼的窗户：“看，那就是小静以前上课的教室！”
詹妮弗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突然指着操场惊呼：“哇！有人在表白！”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见操场中央用蜡烛摆成的心形，一个男生抱着吉他，正在唱歌。
李静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那片烛光上，眼神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以前啊，也有个小伙子在这儿，跟小静表白过。”
阿姨突然神秘兮兮地说，“就是历史系那个戴眼镜的小王老师，长得可斯文了，天天给小静送教案。”
李静的脸“唰”地红了，正要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讶的呼喊：“李静？”
我们同时转过身，看见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站在路灯下，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线装书。
他穿着熨帖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气质温文尔雅，只是看着李静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王老师？”李静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我的袖口。
王老师的目光从李静脸上移到我们身上，最后落在我和她相握的手上时，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缩了缩。
他往前走了两步，书脊撞在栏杆上发出闷响：“你……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激动，“这两年你去哪儿了？我们都以为……”
“我出国了一段时间。”李静的声音很平静，却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回来不久。”
王老师的视线再次扫过我，带着明显的审视：“这位是……”
“我男朋友。”李静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把我的手攥得更紧了，“我们一起来看我爸妈。”
王老师手里的书晃了晃，有本《资治通鉴》差点掉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是吗……恭喜你。”
他的目光在李静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开了，线装书在他胳膊下颠得哗啦作响。
詹妮弗看着他的背影，凑到李静耳边压低声音：“啧啧，这眼神，妥妥的前男友既视感啊！”
李静没说话，只是望着王老师消失在拐角的方向，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猛地回过神，对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阿姨还在念叨着王老师多可惜，叔叔则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对我们家小静”。
李静一直没说话，只是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发呆。
快到小区时，她忽然坐直身体，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我：“给你。”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银质的徽章，上面刻着大学的校徽和“优秀教师”的字样。“这是……”
“我当老师时得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释然，“一直没舍得扔。”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谢谢你，今天。”
我把徽章别在胸前，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传来。
车停在单元楼下时，三楼的灯还亮着，窗户里映出两个老人的身影，似乎还在等着我们。
“上去吧。”沈离歌推了推李静的肩膀，“阿姨该等急了。”
李静点点头，推开车门时却又转过身，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里闪烁的光：“其实……我刚才没说实话。”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王老师不是前男友，他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三楼窗户里传来的阿姨的声音打断：“小静！快上来！妈给你们炖了银耳汤！”
李静笑了笑，那笑容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终于有了几分属于大学老师的温婉：“没什么，上去吧。”
看着她跑向楼道的背影，詹妮弗突然戳了戳我：“喂，你说她刚才想说什么？”
我望着三楼亮起的声控灯，直到那串光芒在李静身后逐层熄灭。
徽章在胸前微微发烫，像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
“也许啊，”我推开车门，夜风吹起衣角，“是想说，她终于回家了。”
而我们，这些在惊涛骇浪里漂泊的人，似乎也在这盏暖黄的灯光里，找到了片刻属于陆地的安稳。
我们婉言谢绝他们一家的盛情邀请，在大学附近找了一家宾馆。
夜晚，我詹妮弗在大学的“堕落街”像大学生一样，吃了顿麻辣烫，还喝了十几瓶啤酒，回到酒店已经一点多了。
手机里分别收到了秦岚和沈离歌的视频，她们都责备我是不是在外面心都野了，让我明天务必回家。
因为下午要召开重大项目剪彩仪式！
这时，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李静的。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两个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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